“哦?”
晏清聞言朝他身后五人看去,就見一人被推攘著往前了一步,那人卻很有些拘謹躊躇。
想來,那便是袁路之想要舉薦的人了。
但晏清卻沒直接點明,只是禮貌地報以一笑,又轉而問袁路之,“不知袁公子想要舉薦何人?”
罔顧身側好友或急切、或揪心的神色,袁路之視線在晏清身上一落,道:“晏將軍要到城中去?不若咱們路上邊走邊說?”
晏清挑眉,視線在袁路之身后一掃。
見那五人神色各異,但無一例外都帶著些藏不住的錯愕。
顯然,袁路之這臨時起意的決定,讓他們這些好友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按照一般引薦、舉薦的過程,引薦人帶著被舉薦人上門問禮,說明來意,是考校一番再做決定,還是直接下定論,無一例外都是當場得到答案。
如袁路之這種,先將人拉出去逛一圈,吊著所有人的胃口,固然可以引起自己對于被舉薦人更高的關注度,但最后不好受的,還是被舉薦人。
這種漫長的不知結果的等待,某種意義上,形同罪犯被量刑,但主審官卻一直不肯宣判最后的結果,那吊著一點希望,卻又害怕是最壞結果的絕望,兩者交織傾軋,極其考驗人的心態。
尤其,被舉薦人同干等著被量刑的罪犯還不一樣,他需要一邊扛著這種對未知滿含猜疑、期待、恐懼等諸多情緒交織的心理較量的壓力,一邊還要能在考官面前擁有良好的表現。
這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雖然不排除,有的人就是天生想的少,不會有這麼復雜的心理包袱。
但袁路之帶來的這些人里,顯然沒有一個具備這種特性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未來棟梁
所以,他這是在想在自己做決定之前,先主動考驗好友的心性給自己看?
倒是別具一格的舉薦方式。
晏清收回視線,狀若思量地微點頭,表示了同意:“也好。我雖幾次落腳季城,但還不曾有機會到城中逛逛。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有什麼好去處。今日便勞煩幾位,領清好生逛一逛這有‘第二京’之稱的繁華季城。”
“樂意之至。”
袁路之應了一聲,回轉身給了諸位好友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同晏清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晏將軍,請。”
晏清眉輕挑,客氣一句:“請。”
之后,一行七人,便浩浩湯湯地上了街。
季城雖不比康都城繁華,但高樓小攤鱗次櫛比,吃穿住行玩樂,一樣不落,同康都城各有各的熱鬧法。
一路上,袁路之也沒有提舉薦的事,只是帶著晏清在城中各處閑逛,為其介紹著季城的人文風俗。
起先還是袁路之一個人的介紹,到后來,吃的、玩兒的見得多了,身后幾個倒是有一兩個活躍了起來,爭先恐后似地跟袁路之搶起了介紹的活兒。
看得出來,是兩個愛玩兒的。
剩下的,也各有各的不同。
在一行人到達袁路之擬定的目的地時,晏清已將六人的性格大致摸了個底。
袁路之,作為城主之子,謙和有禮,又疏離周到,同孟舒瀾有幾分相似,只是比起孟舒瀾要更冷凜些,帶著顯而易見的鋒芒。
若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晏清能想出來最貼切卻又不太恰當的詞,大概就是——棱角分明。
面容如此,性格亦是如此。
這種人看人看事,多帶著些非黑即白的固執,能成好官,但卻已受排擠。
說白了,就是人是好人,但是不夠圓滑,容易得罪人。
跟袁路之正相反的,是六人中年齡最大的柳溪元。
柳溪元一路上的話并不多,但每一句都恰到好處地為自己好友偶爾的失言做補救,卻又讓雙方都不易察覺。
圓滑,老練,是晏清對柳溪元的第一印象。
這種人,最容易討人喜歡,也最容易遭人厭惡。
端看他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了。
而與柳溪元不同的,是這一路上都比較跳的齊術。
這季城之中涉及吃喝玩樂的東西,他無所不知,介紹起來詳盡無比,只從外表看,就是個十足的享樂至上的紈绔。
但這人卻是幾人里心思藏最深的。
跟柳溪元表里如一的城府不同,齊術更像是在借著紈绔的表象遮掩著什麼,他在這一點上也確實做得很成功。
若非其偶爾流露出的一些神色,同他紈绔的形象實在不符,還真不易讓人察覺。
而齊術這些偶然露餡兒的地方,總有柳溪元為其找補遮掩。
可見,對于齊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柳溪元清楚得很。
想來袁路之應該也是知曉的,否則心有乾坤的城主之子,怎會甘愿同紈绔為伍?
六人之中,要說最純粹的,當是同齊術一樣注重吃喝玩樂的傅云懷。
只是同齊術的表里不一不一樣,傅云懷就是個沒有經受過世間半點兒苦難的富家公子,天真純粹得恍若孩童。
或許是因為稚子之心最過赤誠,所以他反倒是一行七人中,最富有同理心、最善良的人。
這種善良是不計任何得失與利益考量的,只出自于人最赤誠且原始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