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說著,視線卻又忽然轉到陸凝之身上,“期待不高,摔下來時,也才不會痛得生不如死。”
那一刻,金銘分明覺得,晏清雖然看著陸凝之,但眼神卻分外空茫,好似在透過陸凝之看著另一個人。
只是還不等他細看,晏清就收回了視線,又道:“而且,他也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
對此,親眼見著陸凝之在游稚青的教導下越來越熟練地治病救人的金銘,倒是深以為然。
他本以為受了那麼大打擊的陸凝之,需要很長時間才緩得過來。
卻不曾想到,陸凝之一醒來,同游稚青說了幾句話,就很快地成為了游稚青的左右手,每天跑前忙后,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氣。
正在金銘想著這幾日陸凝之的變化時,卻又突然聽到晏清問:“還記得當日那具女尸身上蓋著的外衫嗎?”
金銘想了下,點頭。
他沒猜錯的話,女尸身上的外衫應該是陸凝之的。
“如果是你,從沒殺過人,一個人赤裸著躺在你面前,直勾勾地看著你,你卻不得不殺了她,你會怎麼做?”
晏清又問。
這問題讓金銘覺得不舒服,但卻也認真想了:“我大概會閉上眼睛,或者遮住這人的臉……”
說到這兒,金銘頓了一下,看著晏清眼中的意味深長,若有所思地看向陸凝之。
陸凝之不算矮,他的外衫足夠將女尸整個蓋住,但他卻遮了其雙峰往下的部位。
這不符合一個明顯受過良好禮教,且第一次殺人的人的心態。
也因為他沒有完全遮掩死者赤裸的身體,所以才會有晏清為死者遮掩遺體的后續,然后才會發現衣襟領撐質感的不對,從而發現他藏在衣襟中的玄機。
這孩子,若不是早猜到匪賊會有這麼一手,就是臨時起意,不留痕跡地在匪賊眼皮子底下,留下了這些東西。
不管是哪一種,都顯然不是一個心理素質較差的人能完成的事。
至此,金銘才恍然間醒悟,自己對于陸凝之的看法太過片面。
或者說,在其年幼、乖順的外表,以及凄慘的身世的迷惑下,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小孩,能在匪賊中保全自身并擁有一定的自由,甚至是一定的權力,能夠拿到雷公寨的地圖,被賣人的名單,又能悄無聲息地在匪賊眼皮子把這些訊息留下來,該是個怎樣厲害的人物。
想通了這些,再看陸凝之,金銘已經很難再將他當一個普通的小孩看待了。
他甚至覺得,陸凝之只是跟著游稚青學醫,有些大材小用了。
可轉念一想,對陸凝之來說,這似乎又是最好的出路。
而這出路……
金銘轉眼看向晏清離開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她那空茫的眼神。
她方才透過陸凝之看著的人,有沒有可能,就是她自己呢?
所以,她才會對陸凝之這麼在意?
只可惜,這些問題,他注定得不到答案,但他倒是對“人不可貌相”這句話,有了更深的認識。
晏清是一個,眼下陸凝之是第二個。
現在的小孩怎麼一個比一個心思重啊?
金銘疑惑著,卻全然忘了,自己也比他們大不了幾歲。
在城內城外巡邏了幾天,金銘就被調去幫忙修繕房屋了,城中警備的兵力也少了不少。
雷公山的土匪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怕了,這麼些天過去了,別說尋仇了,就是連個來這邊查探情況的都沒有。
不用分心剿匪,使得余淮的重建工作進行得很順利。
而余淮周邊的搜救重建工作,也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十二月初,寒風下來之前,余淮的疫病已經基本控制下來了,甚至有的痊愈了的,已經可以到外面幫忙做事了。
晏清這邊也收到了燕七搜集的江門、懷臨官府同匪賊勾結的證據,將東西交給孟舒瀾十來天后,收了孟舒瀾的回信。
說是已經將此事上報朝廷,皇帝大怒,原定到洛桑城跟東疆兵馬匯合后,再從洛桑城出發,沿路處理南疆事務的溫哲翰,也臨時改道徐州,從徐州調兵南下,直赴江門,同之前派遣的欽差大臣王欽科里應外合,拿下江門的控制權。
信上還說,皇帝有東西要交給晏清,宣旨送信的人已經從季城出發了,估計會在十二月中旬,同孟舒瀾同時到達余淮。
十二月二十,孟舒瀾帶的西疆隊伍,順利到達余淮,同晏清等人匯合。
兩日后,晏清同孟舒瀾交接了余淮的事務后,皇帝派來宣旨的人才姍姍來遲。
🔒第一百四十二章 遷防御使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鳴鳳將軍承平縣主晏清,文韜武略,功績卓絕,恰逢家國動蕩,外族屢犯吾國北疆邊境,邊疆守將功而未果,系有瀆職之嫌。茲遷卿為荊城、漠城、北地等三地防御使。另賜卿尚方一柄,許卿先斬后奏之權。望卿能恪守德行,監軍督責,重整邊防,還北境清寧!”
“臣,晏清,遵旨!”
晏清眉頭緊皺,恭敬地接過圣旨與尚方寶劍。
“恭賀將軍高遷!”
傳完旨的內侍恭聲同晏清說著賀喜的話,同時也不忘提醒晏清,“將軍若是這邊的事務處理得差不多了,便早些北上赴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