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拘這些,握住晏清的手,把人往里帶,一面心疼地說著,“瞧這小手涼的,快進屋子里暖暖。”一面又轉頭吩咐人,“去,取了手爐來給丫頭煨著手。”
“早就備著了,就等著送上來呢!”
老太太話音剛落,齊嬤嬤就笑盈盈地捧了手爐過來,遞到晏清手里。
晏清卻是沒手能拿,一時竟有些犯囧。
老太太見狀接了手爐,將晏清的手同手爐一道握在手里。
那生怕自己一松手,晏清就沒了影兒的模樣,同半藏在晏清身后的青衣,是一樣樣的。
人都說越老越小。
這話放老太太身上,是一點兒沒錯。
老太太拉著晏清絮叨了半天家常,忽地聽誰說了一嘴晏清這從余淮一路趕回來,路上恐怕沒得著歇,瞧著晏清眼下厚重的烏青,又是心疼,又是舍不得。
她還是頭一回見著她這外孫女,還沒聊上幾句,沒看夠眼。
但老太太到底還是心疼晏清奔波勞累,忙又讓人將西廂房收拾出來,要留晏清在壽康院兒住。
“您吶,就別操這心了。”
晏秦氏打住老太太這心思,勸道,“這孩子挑剔得很,非得是自個兒熟的地兒,才能睡得安穩。且讓她回山海居去歇去,左右她如今回來了,多的是見面的時候,不差這一會子。”
老太太一聽這話,便只得是放人,卻還要不放心地叮囑下面的人,炭火要燒足,屋里要注意通風,錦被要厚實……
甚至要親自送晏清去山海居。
晏清和晏秦氏兩人好說歹說,才勸住她。
離開壽康院,晏清緊繃著的身子才放松下來,偷偷地長出一口氣,卻不想還是被晏秦氏逮著了。
“累著了吧?”
這會子從壽康院出來,晏秦氏才得著點兒機會,溫聲同她說會兒話,“你外祖母就是這樣的性子,操心慣了。又頭一次見你,心里高興,話也就比平日里多了些。”
“外祖母心疼我呢,我曉得的。”
晏清揚起笑來,讓晏秦氏寬心。
瞧著晏清憔悴的臉,便是笑起來,也是止不住的疲態,便忍不住心疼,握緊她的手,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她知道的,自己的女兒是個喜靜的,并不喜歡人吵鬧,也不喜歡多說。
只是不忍拂了老太太好意,所以她也就連路上自己的辛勞也不提,只同老太太說些趣聞,哄著老太太高興。
她有這份心是好的,只是太苦著她自己了。
晏秦氏想著這些,心里就又是一陣疼。
她一雙兒女,都不曾在她身邊長大,小小年紀就跟著他們爹到了邊疆,卻養出了截然不同的性子。
修兒最是跳脫,每回給她寫信,都是跟她訴苦,說自己又挨了罰,說他爹不通情理,活像個皮猴兒。
清兒卻更沉靜,信紙上總會說自己過得好,問她缺什麼,少什麼,過得好不好。
回了家,修兒總是坐不住的,今兒要出去賽馬,明兒要出去打獵,除了年三十跟大年初一二,其他日子,白天是難得見到人的。
以致于這會兒,她都記不太清,他長什麼模樣了。
晏秦氏想得喉頭哽咽,下意識地便更握緊了晏清的手。
索性,老天憐她,還留下了清兒。
只是清兒這孩子,心思太沉了,總自己壓在心里,面上永遠的風輕云淡,只叫人能看見好的。
她是真怕這孩子什麼事兒都壓在心里,會悶出病來。
從前修兒在的時候,還有人鬧她,她還不像這麼沉悶。
現在……
晏秦氏心里發苦,卻不敢叫晏清看出來。
看著人進了山海居,晏秦氏甚至沒敢多留,就怕晏清瞧出她心里的難過來。
晏秦氏走了,剛進山海居的晏清卻又走了出來。
青衣扭著晏清的胳膊,要把她往屋里拽:“休息。”
晏清低頭,同倔強的小丫頭對視一眼。
青衣鼓著眼睛,不肯退讓,嘴里重復著:“休息。”
抬手揪了把青衣氣鼓鼓的腮幫子,晏清心里嘆氣。
好容易在邊疆養四年,瞧著像個正常孩子了,這一回京,諸多事一攪和,她倒是又活回去。
回來之前,好歹還能說十幾二十個字的長句,現在倒好,能用一個詞概括意思的,就覺不肯說一句話。
“事情緊急,我需得先知道顏仲祈將軍,對于有人要暗害他一事是怎麼想的。”
晏清同青衣解釋著,“這關系到我要如何安排之后的事。”
但青衣只是固執地拽著她,拿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盯著她,重復:“休息。”
唯一有變化的,就是這回她看了眼紅妝,又添了句,“讓她去問。”
本來一直沒說話的紅妝,突然被青衣扯進來,瞥一眼晏清,又迅速斂下眼:“顏仲祈將軍同老將軍,去處理溢口關和狼口關暴雪后的情況去了,后兩日才會回來。身體為重,您確實該好生休息。”
聞言,晏清有些幽怨地瞥一眼紅妝:“你怎麼不早說?”
害得三個人大冷天地在屋外站這一宿。
紅妝垂著的眼飛快地眨了一下,努努嘴,有些心虛地搓了把冰涼的劍鞘,卻又答得理直氣壯:“您沒問。”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野獸本能
紅妝的回答讓晏清沒脾氣,只得是帶著兩人,又轉回了山海居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