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止要毀了西疆,這武安整個江山,都將給他陪葬!
他已然一無所有,這些害他一無所有的人,又豈可稱心如意地高枕無憂?
溫哲茂眼中滿是瘋狂,唇角高高掛起,好似想見了武安山河破碎,萬民哀嚎,皇帝跪在他腳下承認自己錯了的場景。
眼下的戰局已然不在他眼中。
塔里爾內城墻下,城樓屯兵所中,一隊人悄悄出現,又迅速消失。
巡邏的西戎兵恍眼掃見一抹影子,回頭看去,只見燭火顫動,牽連著投在墻上的影子都一顫一顫地晃。
城樓之外,轟隆隆的攻城車、投石車在地上碾過,混著整齊劃一的腳步,震得城墻都在發抖。
這屯兵所的燭火無風顫動,也實在沒什麼稀奇的。
巡邏的西戎兵頭也不回地走了,沒看見燭火照不到的陰影里,有一道石門恰好合上。
白術的軍隊到了城下,卻并沒有急著進攻,只是在城樓上弓弩的射程之外候著。
溫哲茂與白術隔著千軍萬馬相望。
白術軍中突然出來一個人,身上掛著旗幟,縱馬到城樓之前。
兩軍交戰前,可有信使傳話。
而在非打不可的情況下,信使往往都是來罵戰的。
溫哲茂伸手取了一張弓,拉弦搭箭,還不等信使開口,就是一件射去!
剛進入射程,還沒開口的信使縱馬避開這一箭,轉口就罵道:“娘的!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你他媽有沒有點兒道德?哦!老子忘了,你他媽都叛國了,指望你這狗逼崽子有道德,還不如指望你個龜孫兒回爐重造!”
“嗖!”
信使剛罵完一輪,又是一支箭射過來。
緊接著,又是幾支冷箭過來,但都是溫哲茂一個人在射。
哈里渾抄著手,很是樂見城下的人罵溫哲茂,甚至還朝城下幫腔:“嘿!嘍啰!會說話你就多說點!”
信使縱馬退出射程,聽著城樓上的喊話,郁悶地轉頭罵了一句:“娘的!老子還是頭一回碰見找罵的!”
確認溫哲茂的箭不可能再射過來了,信使才清了清嗓子,操著一副銅鑼般的大嗓門兒,響亮地朝著城樓上喊:“城樓上的龜孫兒聽著!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識相的麻溜兒把自個兒綁了投降!還能留你們一條活路!不然等我們攻上去!一個不留!”
喊完話,信使也不理會城樓上爆發的哄笑,馬韁一扭,迅速回了自己的隊伍。
而對方的態度也很明顯,一場大戰是不可避免的。
“土爾哈赤!”
哈里渾回頭喊一聲。
“在!”
土爾哈赤高聲應著。
哈里渾一咧嘴,粗糙的舌舔過起皮的唇,瞪著雙嗜血的眼睛,道:“帶著我們西戎的勇士,送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嘍啰,去見達喇天神!”
達喇天神,西戎神話里,掌管地獄的神。
“桀桀桀桀!”
土爾哈赤高聲笑著,一抗半人高的彎頭大刀,一拳錘在肌肉虬結的胸膛上,喊道,“愿達喇天神善待他們!”
又引來一陣哄笑。
溫哲茂冷眼看著自顧自出兵的哈里渾,以及躊躇滿志地離開的土爾哈赤,沒有制止。
這幾場仗打得太順了,總有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只有讓他們知道痛了,接下來自己的命令才會好使。
城門大開,土爾哈赤領著一萬人殺出城來。
白術身側一名赤甲紅纓的中年人,提著一把長桿大刀,縱馬出陣,身后只有不足土爾哈赤身后一半的人。
土爾哈赤更加興奮,高喊一聲:“殺!”
喊聲未落,人已經是脫離了隊伍,先一步朝著白術這邊的人殺過來。
他身后的軍隊見狀,亦是血氣上涌,猛然加速,高舉彎刀朝著對面的人揮砍過來。
短兵相接的瞬間,就是一片殘肢鮮血飛濺。
被硝煙、風沙、鮮血蒙住了眼的人,甚至分不清自己身側的是敵是友。
所有接近的人,在這一刻都是敵人。
西戎人已然是殺紅了眼。
反觀一身赤甲的晏家軍眾人,卻始終冷沉著臉,麻木地揮刀刺茅,三五成隊地殺進西戎因為快速突進而松散的隊形中,仿若沒有感情的機械一般,收割著撞上來的敵人。
殺到最后,三千赤甲軍,無一人站著。
土爾哈赤跪倒在一片斷肢殘尸之中,身側躺著那個手提長刀的中年將士。
那將士被斬下的胳膊上,脫離了肢體的手,依舊緊握著長刀。
長刀之下,是土爾哈赤一雙腿。
一場交鋒,西戎一萬人,主將半殘,尚且完好的兵卒不到一千;武安三千眾,皆亡。
哈里渾赤紅著眼睛看著自己一萬人,被三千余人殺得丟盔棄甲所剩無幾,扣著城垛的手上青筋迸起,讓人懷疑他能徒手從城垛上扣下一塊來。
“中原人有一句話,叫哀兵必勝。”
溫哲茂幽幽地出聲,“被逼上絕路的野獸,尚且會拼死一搏,更何況一群慣于殺人的兵卒?”
哈里渾扭頭瞪著溫哲茂,恨聲道:“你早就知道?!”
溫哲茂嗤笑:“我知道,你聽嗎?”
哈里渾被他這一激,扭身就是一拳揮過來,卻被溫哲茂越身躲過。
溫哲茂反手抽劍橫上哈里渾脖頸,周邊西戎軍立馬神色不善地將溫哲茂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