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約摸是跟家人走散了,不知道回家的路。
當自己說要送她回家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就跟自己走了。
路上自己問她:“不怕我是人販子嗎?”
她卻反問:“那……大哥哥,你是人販子嗎?”
那時候的她,還是個天真爛漫,對人毫不設防的小丫頭。
會哭,會笑,會看著糖葫蘆轉不開眼……
卻不知怎麼,就長成了現在這個清冷的少年將軍。
冷靜,自持,好似沒什麼能擊垮她的事。
唯一不曾改變的,只有她那顆始終赤誠卻溫柔的心。
她大概以為自己板著臉的樣子真的很嚇人,以至于營中的兄弟都不敢在她面前招搖。
卻不知,私下里大家談起她,說的都是那個罰了人跑圈,加了訓練量,卻又會特意叮囑火頭營留飯、加餐的,那個面硬心軟的小將軍。
她總是這般,不經意卻又習以為常地顧及著所有人,輕易地便住進了人心里,生了根,發了芽,忘不了,舍不掉。
真想再看看她。
哪怕只一眼。
可是,直到意識再次被混沌吞噬,他也終究沒能如愿,也沒有聽見那沉默了許久的人,哽咽著呢喃的一句話。
“孟舒瀾,你怎麼忍心,每次都留下我一個人呢?”
跳躍的燭火,拉長屋中的影子。
昏黃的光漸弱,漸暗,如同風燭殘年的老者,行到了生命最后一刻。
月牙沉進山下去,啟明星在漸漸泛白的天邊若隱若現。
暮春初夏,戰火都不曾攆走的雀兒,在枝頭嘰喳,將沉寂的清晨喚醒。
掙扎了一夜的燭火,終于是到了極限。
火光一個忽閃,徹底暗了下去。
未亮的天光映照著沒有燭火的屋子,一切都灰蒙蒙的。
如同晏清此時的心,灰白的,霧蒙蒙一片,不知何去何從。
微弱倔強地掙扎了兩天兩夜的呼吸,在燭火熄掉的那一刻,終于是再聽不見了。
任憑她再怎麼靠近,都再聽不見了。
“嘭”的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燕七拽著一人,喘著粗氣,啞著聲音喊道:“主子,木老到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起死回生
房門被轟開,聽得連日來時刻期盼著的救命之人到來,床邊的晏清卻沒有什麼反應,好似現在坐在那兒的,只是一具空殼。
燕七心一緊,小心地喚了一聲:“主子?”
晏清借著微亮的晨光,癡癡地看著床上已然聽不到呼吸的人的眉眼,黑沉沉的眸子里,只能見一人。
“如果再早一刻……”
哪怕只早半刻。
他是不是還能救回來?
晏清喑啞著嗓子呢喃,干澀的眼睛燒灼得發疼,卻滾不下一滴淚來。
先前還吊著的心,此刻好似已經不存在了。
胸口空蕩蕩的,甚至能恍惚間聽見風從其中穿過的聲音。
燕七一聽這話,心里頓時一涼,想出言安慰,卻說不出話。
順過氣來的木老此時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推開燕七,嚷道:“急吼吼將小老兒抓過來,人都還沒給我看一眼就說人沒了?那老夫不是白跑一趟!”
說話間,木老已經是大步流星地到了晏清身旁,嫌棄地一甩袖子趕人,“邊兒上去,別礙著老夫看診!”
一看木老這就要犯渾的模樣,燕七連忙上前,就要阻止,卻又聽木老看一眼孟舒瀾面色之后嘟囔道:“這不就是閉息了嘛!順過氣兒來不就得了?小丫頭哭喪著張臉,我還真當這小子見閻王了呢!”
“真的?!”
晏清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著木老問,“他還有救?!”
木老被她嚇一跳,然而下一刻就甩著手跳腳:“撒開!撒開!”
“小丫頭瘦的跟個猴兒似的,咋這麼大手勁兒?”
木老甩著差點兒被捏折胳膊,“小丫頭你這時候可別發瘋啊!小老兒我要真出什麼事兒,這小子絕對給我陪葬的啊!”
晏清一抹模糊的眼,一撩袍角跪在木老面前,一拜到底:“清無禮,沖撞先生。但求您仁心妙手救他性命,清愿肝腦涂地以報先生大恩!”
“行了行了,有這功夫,你不如干點兒正事。”
木老一翹胡子,一邊掀了孟舒瀾的被子,扒了他的上衣,一邊嘟囔,“我不救他,我還能是看戲吃席的?”
晏清卻是半句沒覺得好笑,但卻就是笑得傻氣,如獲至寶,啼笑皆非。
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晏清手足無措地立在一旁,問:“我能做點什麼?”
木老抬手示意她安靜,仔細地看了孟舒瀾的傷口和身上毒紋蔓延的情況。
當看見孟舒瀾胸口的毒紋幾乎已經蔓延到心口,木老臉色凝重了幾分,抬手在其心口和胸膛幾處大穴按了按,臉色更加難看。
晏清緊張地看著木老,心懸在嗓子眼兒上。
見木老神色凝重,晏清心底剛升起來的那點兒希望,又深深地沉下去。
晏清屏著呼吸,想問,卻不敢開口。
怕驚擾了木老看診,更怕坐實了自己的猜測。
在晏清終于是要沉不住氣開口的時候,木老收回在孟舒瀾身上按壓的手,臭著臉開了口:“這小子一個文官,肌肉還挺結實。這幾下,還特費手!”
緊張了半天的晏清,陡然聽聞木老這麼一句,有些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