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隨著木老的話音落下去,她卻是聽見了一聲微弱的呼吸響起。
晏清猛地轉頭看向床上的孟舒瀾,又驚又喜,卻是突然捂了臉,仰頭深深地呼吸著,狂喜沖撞著極悲之后的心房,任憑她如何,也壓不住此刻心中洶涌的情緒,一時又哭又笑,狀若瘋癲。
木老甩著發酸的手,瞥一眼站在床頭將喜與淚都盡數仰頭吞進心中,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晏清,蒼老的眼里閃過一抹憐惜,卻又很快掩過去,板著一張兇巴巴的臉,呵斥道:“還擱這兒站著干嘛?”
“趕緊去準備東西!”
木老沉著眼訓斥,“現在高興個啥?這毒不治,不消半個時辰,這小子還是一樣玩兒完!”
這話敲到了晏清的痛楚,將她自失而復得的狂喜中敲落谷底。
抹一把臉,晏清一抽鼻子,忙問:“需要準備些什麼?我馬上去!”
“木盆,能下手的開水,濃蒸酒燒過的刀,吊命的參湯。”
木老見晏清飛快地扯了紙筆過來記,還算滿意地翹了下胡子,難得地解釋了一句,“我得給他放血。讓人把補血湯也準備上,還有干凈的紗布,以及……”
木老念了一長串藥材名,晏清飛快地記著,生怕漏下一樣。
待木老說完,晏清還快速地同他確認了一遍。
“對,就這些。”
木老點頭,隨即抖開隨身帶著的布包,從里面取出銀針,穩準狠地扎進孟舒瀾身上的一處大穴,才又轉頭叫住快走出門外的燕七,“你小子哪兒去?!”
木老說著眼一斜,一掃在旁候著的晏清,道,“你去,這小子留下給我幫忙。”
說罷,也不管人同不同意,扭頭又是一針扎在孟舒瀾身上,同時對燕七發號施令,“把這小子褲子給我扒了!”
這確實是燕七留下比較合適了。
晏清轉頭拿著寫滿藥材的紙張出了門,卻又聽木老在屋里喊:“對了!讓廚房煮點兒吃的,要軟爛易入口的!”
晏清先是一懵,隨即一喜,折回門口問了句:“他可是過會兒就能醒了?”
想來也是,這人躺了兩三天,只灌了些湯水,醒來定然是會餓的。
晏清心里欣喜,木老卻給她潑冷水:“哪兒那麼快?吃的是給我自個兒的!這小子有參湯吊著命就行,一時半會兒餓不死。但小老兒我再不吃飯,就得去跟閻王喝茶了!這天兒天兒的趕命似的,昨兒一口飯都沒撈著。”
聽著木老的抱怨,晏清心又落下去,轉頭去準備東西,卻又聽木老的聲音追在身后喊,“你也得吃!本來就瘦猴兒一樣的人,這不吃東西,人都要脫形了!回頭好了這個倒了那個,還不是要老夫勞心費力,當我閑的?現在的年輕人,都不知道心疼下老人家的!”
聽著木老中氣十足數落的聲音,晏清因大喜大悲而久久不能平復的心情,此刻反倒是平和了不少。
這老頑童還能張口閉口不離吃,情況定然還在控制之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巫命蠱
晏清心定下來了,卻不知在她離開后,木老就始終鎖眉納口,不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孟舒瀾的情況比他想的要嚴重許多,并不像他同晏清說的那般,放放血就能緩解。
毒紋已經從他被咬的脖頸,蔓延到了四肢根部。
若非有人封住了他心脈大穴,又運氣護住他心肺,就算自己早來兩日,也救不回這個人!
探過孟舒瀾的脈搏,木老又給孟舒瀾扎了幾針,從隨身的布包里翻出一個小盒子。
巴掌大的圓盒,鏤刻著古樸的花紋,幽藍泛青的色澤中,點綴著殷紅翠綠的色彩,好似點在鬼怪圖上的眼睛。
那詭秘的紋路,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里不適,不想再看第二眼。
燕七皺著眉,強忍著扭頭的沖動,看著木老將圓盒打開。
其內是黑乎乎的一團,裝著一灘水澤質地的東西。
沼澤黑泥?
燕七猜測著。
這有什麼用?
然而下一刻,他就見自己以為是一團泥巴的東西蠕動了起來,慢慢地攀上盒沿。
木老伸手摸上那灘東西,那東西便蠕動著,順著木老枯藤一樣的手指,爬上了他同樣干枯的手背。
燕七這才看清,那團黑泥一樣的東西,是一只黑色的如同水蛭的蟲,只是比起一般的水蛭,它要大得多。
以至于當它張開那拇指指甲蓋大小的口器時,燕七甚至能看清它那在晨光下泛著水光的絨毛一樣的碎牙。
密密麻麻,細細密密。
那蟲咬在木老手上,貪婪地吸吮著。
木老本就干枯的手,隨著那蟲吸食了血液,而顯得更加枯瘦,甚至泛起了死人一般的青灰色。
“去將痰盂取過來。”
木老沉聲對燕七道。
現下是等不到木盆放血了,先用痰盂頂一下,也好過將毒血涂滿地,回頭沒法收拾。
燕七迅速地取了放置在屋內的干凈痰盂,遞給木老。
木老一揚下巴,下頷朝著孟舒瀾的方向一指:“擱手腕子底下。”
燕七依令行事。
緊接著,木老就舉著自己手上那只蟲,靠近了孟舒瀾的手腕子。
細細碎碎仿若呢喃的聲音自木老口中發出,嗦嗦沙沙,不似人語,卻像是蟲爬過沙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