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此物乃是暗中所取,在時機到來之前,萬不可叫第四人知曉。”
孟舒瀾眉峰成川,低沉著聲音問安寧:“可是京中出什麼事了?”
安寧遲疑一二,覺得皇帝將皇詔都交給孟舒瀾了,可見對其是信任有加,有些事告訴他,叫他心里有個準備的也好。
思及此,安寧便將溫哲賢失蹤至今下落不明的事,以及皇帝對于郭佑寧的懷疑,一一告訴了孟舒瀾。
說罷,安寧又叮囑孟舒瀾一句:“總之,圣上對殿下寄予厚望,還望殿下不要辜負圣上一片厚愛才是。”
孟舒瀾頷首,指尖搭在暗匣之上,想著安寧說的事,心中五味陳雜。
舅舅是終于下定決心,要徹底清洗這朝堂了。
也不知這一次,又會是怎樣的血雨腥風。
送走安寧,孟舒瀾猶豫再三,終是叩開暗匣,取出皇詔,卻見其下,還壓著一封信。
孟舒瀾展信,卻見其上只有簡短的一句話:“皇權若覆,可取而代之。”
孟舒瀾大驚,迅速展開皇詔速覽,心中驚疑不定。
皇詔上所言確是即位之時,但卻并未明確寫下由誰即位。
也就是說,這份即位詔書是無主的。
反是得此詔書者,皆可憑此即位詔書,堂而皇之地登基為帝!
怎會如此?
孟舒瀾迅速收好皇詔,百思不得其解,連安寧都不知曉的密信上所言的字詞,一遍遍在心頭浮現,攪得他心浮氣躁。
皇權傾覆……
皇權傾覆!
孟舒瀾腦中靈光一現,霎時恍然大悟。
皇權,溫家。
溫家在推翻前朝時,勢力比起另四家,反而是最弱的。
五家為防建國后,落得個良弓獵狗的下場,便推了勢力最弱的溫家上位,如此溫家若想動其他四家,便力所不足。
其余四家又各掌實權,相互掣肘,在建國之初確是因此讓戰亂后的武安迅速恢復,甚至漸趨繁榮。
但隨著五家打天下的一代人離世,為引起不必要的猜忌,五家的后輩漸少交流,也各自起了心思。
只是因為各家勢力的平衡,誰也沒有把握能夠在打破平衡后確保自己的不敗之地。
這百年間,也就相安無事地處下來了。
各家暗地里的小動作自都是有的,但至少還維持著表面的平和。
如今,因為晏家的落魄,李家的傾覆,這維系了百年的平衡,終究還是到頭了嗎?
又或者,其實晏、李兩家的落魄,早就在某人的算計之中了?
溫家歷屆帝王,除當今皇帝之外,別無兄弟姊妹,亦無旁支后裔。
這是否,又是誰早就算好的?
一切的一切,只為了這最終的時機,取溫家皇權而代之,集五家權柄于一身,將分散各家的權勢攏歸一處?
五位皇子,三位早夭,好不容易活著長大的,一個造反被殺,一個突發意外下落不明,唯一剩下的嫡皇子,卻因背后黨羽眾多,又從眾皇子的死中獲利巨大,反倒成了眾人眼中屠戮手足的暴虐之人。
但若只是如此,皇帝也不至于寫下這樣的信來。
怕只怕,有的人,是動了斬盡殺絕的心思。
斬草除根務須盡。
多年來,連外嫁的公主都沒逃過被屠刀滅盡親族的命運。
如果此人,或者說此人所在的世族,自開國以來就已經在布局。
那此次這可遇不可求的機遇擺在眼前之時,溫哲翰這溫家僅剩的獨苗,恐怕兇多吉少。
或許不止溫哲翰,便是身上有一半溫家皇室血脈的自己,恐怕都生死難料。
孟舒瀾沉眼看著信紙上短短的一行字,萬千的思緒自心頭過,繁雜一片。
又十日,晏清初步整治好原羌國遺留事務,率大軍返回西疆休整,以待隨后進京述職。
孟舒瀾將安寧前來宣旨,說皇帝責令其無須上京述職,返疆后即刻前往北疆告職上任的事,說與晏清。
晏清不解:“這豈非是落朝臣口實?”
孟舒瀾垂睫,道:“左右怎樣都是那幫言官說的。既然是圣上的旨意,你照做就是。倒也省得回京,去聽那群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嚼舌根子。”
朝堂之上,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言官們,此時正面紅耳赤地同皇帝爭議。
“圣上,這遠征大軍大勝歸朝,一則揚我國國威,二則也是方便論功行賞、交接軍務。這是歷來的規矩,怎可以隨意更改?”
皇帝不以為意:“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直守著先祖們傳下來那點兒死規矩,不結合時政有所調整,那就是照本宣科,要不得。”
“圣上,這隨意更改祖制,那可是對先祖的大不敬啊!”
皇帝瞥一眼拿祖制說話的大臣,道:“朕以為,先祖心有丘壑,斷不是會為這點兒小事計較的人。倒是愛卿,莫要以己度人啊!”
說話的大臣,被皇帝暗戳戳說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氣得臉色漲紅,正要再開口反駁,卻又聽皇帝道,“先祖的規矩,不也是活著的時候立的?如此,等朕百年之后,朕的規矩,不也就是祖制?”
皇帝一句話把群臣堵得沒話說。
能說啥呢?
說皇帝能長生不老永生不死,還是承認皇帝早晚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