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想,皇帝聽得這話,卻是沉沉地看了許相逢許久,臉上半點高興都無。
群臣哪里知曉,皇帝拿立儲一事說事兒,確有試探的心思,卻也是頭一回真的動了立儲的心思。
只是他所想試探的,與群臣所想不一樣罷了。
“翰兒自小長在康都,不曾離開過朕百里。如今遠在萬里外不說,更是一年半載都不曾見。朕心里,擔心啊!”
皇帝嘆著,一雙眸子卻直直地盯著許相逢,“這山高路遠的,若是出點什麼事兒,朕鞭長莫及不提,就是消息都不一定能及時送回來。”
許相逢斂著眉,眼瞼遮蓋下的眸子里藏著暗色,面對皇帝的反復試探,面色絲毫未變:“圣上一片慈父之心,憂心遠行游子,是為人之常情。只是雛鷹若不歷經墜崖之險,總是難以翱翔天際。”
“孩子總歸是要長大的,日后成家立業,大展宏圖,所有的路都需要他們自己去走。為人父母的,終究是不能樁樁件件,將其一生都安排妥當的。”
許相逢勸解著皇帝,又安撫道,“且端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老臣相信,便是其便是一時落入困境,也定然能化險為夷,平安歸來。”
在許相逢說話的時候,皇帝始終盯著他,不曾錯過一絲的細節。
然而,他并沒能從許相逢臉上,得到什麼異常的信息。
老狐貍還是跟以前一樣,一副對凡事都不太上心的模樣。
難不成,當真是自己多心了?
老狐貍只有皇后一個女兒,皇后也只有老三一個兒子。
如果老三出事,就算他許相逢坐上這位置,也會因為后繼無人,而為別人做了嫁衣。
或許,此事當真是自己想多了。
皇帝沉默著收回視線,斂下心思,配合地嘆了一句:“如此倒也是好的。”
說罷,皇帝好似忘了先前所說,要派欽差南下的事兒,轉而又另起了話題,“朕聽聞西戎和談的使者明日就可到驛館。諸位愛卿對于和談一事,可有什麼好的建議?”
皇帝將視線落在禮部尚書的身上,卻正好錯過許相逢在聽聞西戎使者到京時,面上神色一瞬間的轉換。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反常必妖
被問及和談一事,本來一直當邊緣人,看著群臣吵吵嚷嚷,樂得清閑自在的禮部尚書鐘錦暉,此時卻是不得不站出來回話了。
本來他們禮部就是個閑差,說是掌管文教禮儀和對外往來。
但實際上,在內,科考之事主考官要麼由皇帝欽點,要麼丞相坐鎮,他們受苦受累,還撈不著多少好。
在外,對外往來上,各個關隘自有法度統管,他們禮部也就是負責接待來往外賓,其余的又自有人去談。
就算有他們禮部去談的時候,那也是一早就定好了的事兒,他們自個兒是沒有決定權的,任何事兒。
甚至包括外賓今兒想吃個驛館沒準備的水果,他們都得向上問一句,記錄下來,以防哪天就成了自個兒通敵賣國的證據。
除了這兩個可以抓權的差事,剩下的什麼典禮、制衣、刻印、祭祀之類的事兒,那都是沒什麼權力可言的。
但真到了禮部里的人,剩下沒實權的差事,反而是人人都想擠破頭去的。
畢竟在這沒實權的差事里,好歹還有油水可撈;而前兩樁差事看似有實權,實際上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所以,禮部雖為上三部之一,受重視的程度卻反而還不如下三部中的兵部、刑部。
沒實權,自然也就不惹眼。
這派系之爭,鐘錦暉是一點兒沒參與。
當初溫哲茂脅迫群臣的時候,鐘錦暉和王衛濤,是唯二沒被要挾的六部尚書。
王衛濤是有未來女婿溫哲翰撐腰,一早把人護起來了,溫哲茂沒得手。
鐘錦暉則是透明人當太久,被遺忘了。
秉承著能不被注意,就絕不出頭冒尖兒的原則,鐘錦暉只想安靜地在禮部做個本分官兒,安安穩穩地挨到退休后衣錦還鄉,安度晚年。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安穩了小半輩子,卻在這個時候碰上了跟西戎和談,以及跟大梁協商,這兩件外交大事。
如今看似立儲之事已經塵埃落定,朝堂中將再無派系之爭,當安穩下來了,但是實際上皇權為權臣所挾,皇帝猜忌心思愈重。
明面上平和底下,是多方猜忌試探過招。
若非必要,他是真不想這個時候被朝堂記起來。
昨年出事兒的時候,他就該辭官跑路的。
還是心存了僥幸,終是追悔莫及。
鐘錦暉心里后悔著,卻是不得不站出來,將奏折呈上的同時,將禮部擬定的和談草章言明于朝堂。
“此次西戎撕毀先前同我國的和平協議,此舉實在令天下人不恥。又敗于我軍之手。所以,此次和談,除了讓西戎按照上次協議毀約協定,賠付我國白銀兩千五百兩,良駒三百匹,西域香料、琉璃等特供物若干,還需定下新的和平協議。”
鐘錦暉說道,“另,此次戰損等折算之后,擬向西戎索賠一千七百萬兩白銀,良駒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