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歸還是有機會的。
又或者,使些手段,讓她不得不跟自己綁在一起。
圣旨賜婚也好,父母之命也罷,更甚至以人情道義捆束她……
總之,能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就好。
無數輾轉難眠的夜里,他曾無數次這樣設想。
可當他真的處于這一刻時,他才知自己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灑脫。
她沒有開口,可自己卻已經沒有勇氣再留在她身邊,更遑論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
他還是對她說了慌。
當初就算晏帥不與他約法三章,他也絕不敢將話說出口。
他可以對著所有人灑脫,可以對所有人不屑一顧,卻唯獨難以在她面前坦然。
她是如此耀眼正派,映襯得自己渺小世俗。
他生來就是天之驕子,不曾因任何人低看自己。
可面對她時,卻總感卑微。
🔒第二百三十一章 春風得意
曾有人說,情愛一事,先動心的那個,注定卑微。
他從前覺得好笑。
如今,亦覺得好笑。
卻是笑自己,愚而不自知。
沉沉地看著眼前人,孟舒瀾很想如自己設想的那樣,笑著灑脫地同她說一句:“我只是開個玩笑,你該不會當真了吧?”
但事實卻是,他只能這般看著她,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稍重一點,急些許,便撕扯著心肺生疼。
孟舒瀾終是站直了身子,緩緩地,磨蹭著,想要挪動僵硬的腿腳,與她拉開距離。
她不喜歡別人靠她太近。
微涼的夜風灌進來,自二人中間穿過,將灼熱的溫度吹散。
卻叫籠在滿耳鼓雷之聲的晏清一怔。
低垂的眼掃見孟舒瀾挪動著后退了半步,急促的心跳一空,未及思索,她已是往前逼了一步。
驟然的體溫相貼,叫孟舒瀾頓時一僵,麻木難以察覺的心忽地被什麼蜇了一下般,霎時活了過來,卻也因此生受了那原本覺察不到的,分攤至四肢百骸的疼。
他靜靜地僵站著,喉頭滾動,眼眸直直地落在空處,腦中空白一片。
他不敢想晏清這突然的舉動意味著什麼。
怕會錯意,怕空歡喜。
可身前人同自己先前如出一轍的心跳,卻又讓他控制不住地去期許。
抽痛的心被帶著,一聲快過一聲,那細密的疼卻也一陣疼過一陣。
孟舒瀾僵直著胳膊,死死攥著手,將指甲掐進肉里,抑制著自己控制不住想伸手圈住懷中人的沖動。
孟舒瀾沒動,懷中突然撞上來的人,卻好似終于回過神來,輕輕將額頭抵在他肩頭,悶聲悶氣地道:“我不知道。”
那聲音輕得如同蚊吟,散在滿城樓的風里,混在滿耳如雷的心跳聲里,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讓他整顆心都真正活了過來。
“孟舒瀾,我從未喜歡過誰,也不曾有人同我說過這些。我不知道,什麼樣的心情,才叫做喜歡,叫做愛。”
“非要我想,那大概就是父親與母親對彼此的心系。在一起時,會嬉笑怒罵;不在一起時,卻又時時念想。事事都想著彼此,會記得彼此的喜好,會包容彼此的不好……”
絮叨的聲音忽然一頓,好似很是迷惘困惑。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感覺該是如此。”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你,也不知道自己對你是否有父母那樣的情愛,但……”
說著,晏清的聲音又小下去,他幾乎要聽不見。
好在,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她身上,連呼吸都近乎忘記,終是聽清了那句,“若真要尋一人過一生,我大抵也想不到別的人了。”
孟舒瀾欣喜若狂,再難克制,伸手將人圈入懷中,俯首在她頸間,嘶啞著聲音,失而復得般癡癡低語:“你這呆頭鵝,我到底該拿你如何是好呢?”
差一點。
孟舒瀾重重地磕上眼,哽咽地笑著,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慶幸。
就差一點。
若她不挽留,大抵他真的不會再有勇氣,賴在她身邊。
他曾滿心都想將她困在自己心里,卻也確實只能將她困在自己心里。
看似自己困住了她,實則,不過是她扎根在了自己心底,困住了他自己。
他奈何不得她分毫。
溫熱的氣息灑在頸間,癢酥酥的刺著人心。
順著膈人的下頷而落,潤濕了衣襟的熱淚,更是燙得人心都是一驚。
晏清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會叫孟舒瀾這般失態。
在自己印象里,他總是笑著,很少變過臉,更遑論落淚。
晏清不確定是否是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觸及了他的傷心之處。
她不確定。
在她的認知里,若非生離死別,無力回天,應當沒有什麼是值得人落淚的。
便是遺憾,也終歸是件常事。
人生就便是充滿遺憾的。
晏清想不明白,但她覺得有些話,確實該是說在前面的。
“孟舒瀾,我不知道自己對你的割舍不下,是否就是與你等同的情感。若是……”
“無事。”
晏清話未完,便被孟舒瀾猝然打斷,“五年我都等了,再多等些時日也沒什麼分別。只要你還肯讓我留在你身邊,只要我還能留在你身邊,總有一天會等到你想明白的。”
“所以,能不能,不要攆我走?”
低沉的聲音響在頸側,帶著些微的沙啞,近乎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