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轉念一想,她肯讓自己為她束腕,允許自己的靠近,已然是不可多得的進步了。
不能急于求成。
孟舒瀾如此想著,便又欣喜起來,尤其是在睹見晏清別開的側顏上,若有似無的綻開的一抹笑的時候,更是一手撐在桌上托腮笑得癡愣。
木老寫好藥方,停下絮叨,準備跟兩人說一下注意的事兒,一轉臉卻看見孟舒瀾笑得跟個傻子一樣。
一想今天營里傳的亂七八糟的各種傳聞,木老一個白眼翻到頂。
情愛讓人癡傻,圣人誠不欺我。
末了他卻又忍不住笑,心道:年輕真好。
但是好歸好,該訓還得訓。
“咳嗯!”
木老咳嗽一聲,將兩人的視線都拉過來,壓著眼瞼,板著臉都開訓,“年輕人血氣方剛可以理解,但是有些事兒最好三思而后行。別到時候鬧出什麼事兒收拾不了,再來追悔莫及!”
孟舒瀾瞳孔一縮,飛快地看了眼晏清,見其不解其意,立時松了口氣,卻多少有些失望,瞪著木老,沒好氣地道:“您老可少操點兒閑心吧!”
木老給他瞪回去:“一看你小子就沒想什麼正經事兒!老夫說什麼了嗎?老夫不過就是告誡你們這些小年輕,做事兒考慮一下后果!”
孟舒瀾臉色未變,耳廓卻是紅了個徹底。
余光瞄見晏清探究的神色,孟舒瀾張嘴就像跟木老辯駁幾句,以掩蓋自己內心的慌亂。
卻不想木老一見他張嘴,壓根兒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搶先道:“你們這些小年輕,仗著自己有點兒武學底子,就覺得自己身體多好了是吧?也不看看自個兒身體虧空成什麼樣了!”
“不好好養護,如今年輕倒也還扛得住,等以后上了年紀,有的是你們受罪的時候!”
木老說著,自孟舒瀾身上審視且嫌棄的目光,神色頗為凝重地看著晏清道,“你這一身陳年舊傷傷疊傷的,小小年紀筋骨勞損嚴重,肺腑一塌糊涂。你這就是在透支自己以后的時間,來賺現在的風光無限。”
“現在不好好養護,最多十年八年,等身體扛不住了,什麼毛病都一起來的時候,那就是兵敗如山倒的架勢!搞不好就是要命的事。”
晏清垂睫不語。
同她說過這話的人不少。
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是個什麼狀況。
只是時勢所迫,由不得她靜下心來什麼也不想。
強撐著,尚且還能再有個十年八年。
若不撐這一口氣,可能都活不到眼前這一刻。
晏清對此不以為意,孟舒瀾卻是陡然沉了神色,深深地看了眼不搭話的晏清,鄭重地問木老:“您老可有什麼養護的法子?”
木老搖頭:“傷病好治,心病難治。湯藥能調理她的身體,但她若不能靜心休養,少思少慮,效果極其之微。”
聞言,孟舒瀾沉默。
他說不出讓她放下一切的話來。
如今的政局,也由不得她放下一切。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今不赴夕
身在局中,想要跳脫出去,便要生脫一層皮。
而早就被釘在這局中的晏家,在一開始就是布局者眼中必吃的棋。
她若想在未扳倒布局者之前就跳出這局,卻是唯有一個“死”字。
以她的傲氣,怎可能一生東躲西藏、隱姓埋名呢?
她生就該是站在陽光之下,受人敬仰的。
可自己能為她做的,卻著實有限。
孟舒瀾沉著眼,心有不甘。
說到底,還是自己能力不足,不曾有能安然護著她的滔天權勢。
思及此,孟舒瀾忽地想起皇帝秘密送來的皇詔,眸中閃過一瞬間的復雜。
“至少還能撐上七八年。”
在孟舒瀾若有所思之時,卻聽晏清清冷冷地道,“這亂糟糟的事總不可能永遠都到不了頭。說不定沒個幾年,我就可以安心地卸甲歸田,也未可知。”
至于這亂局還需幾年才能理清,她心里沒有數。
前世她死的時候,是新康元年。
溫哲茂登基后改年號為新康。
從今年算著走,也不過是兩年后的事。
到死,她也未曾看到一個安寧盛世,自然也就無從得知,這亂世將結束于何時。
今生已然與前世有了很大的不同。
溫哲茂已死,西戎元氣大傷,羌國并入武安國土。
唯一還沒發生的,便是北邊雪原十二部的反撲。
此次他們頂著西戎和羌國兩國兵力的壓力,大敗西戎不說,還一舉拿下了羌國。
這對雪原十二部無疑是一種震懾。
所以現在晏清也拿不準,在明年,乾元五年,秦老將軍過世之后,雪原十二部是否會反撲。
這些時日一直忙著作戰,忙著處理羌地的政務,她還沒來得及過問顏仲祈的事。
不過既然燕七沒有壞消息傳來,應該是沒出什麼大問題。
此事等前往北疆的時候再想也不遲。
晏清想著事,一轉眼看見神色凝重的兩個人,才想起自己先前的話才說了一半。
“有人同我說,這或許不是一個很好的時間點,但總歸也算不得是最壞的。”
晏清清淺地笑著,轉述游稚青同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安撫著為自己憂心的二人,“人總不能只盯著壞處,也總該要看見這世上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