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跟著晏康明收拾爛攤子也好多年了,經驗充足得很。現在事情都已告一段落,就是些收拾爛攤子的事兒,交給他正好。”
正走到門口的白術聽見這話,額上青筋乍起。
晏帥在的時候,面面周全,他確實也就只能按命令行事,偶爾查漏補缺地處理突發事件。
但孟舒瀾這小子上位之后,很多拿不上手的事兒,不都是他在處理,他在教嗎?
他怎麼就成了專門收拾爛攤子的了?
想他操勞費心這些年,連年無休,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喘息之機,還得全盤接手全疆事務?
白術對于木老教唆孟舒瀾將西疆事務全部甩給自己一事很是不滿,步子一提,就要進屋跟他理論兩句,卻又聽木老道:“雖說閑這七八天也難根治肺腑之癥,但好歹能有所緩解。”
白術到了門口石階的腳一頓,又聽木老跟人叮囑,“孟家小子這邊我還能照料著,你之后要去北疆,便只能自己照管好自己。我之后給你開一調養的方子,吃上一月,讓燕七回來取藥。是羌地特有的藥方,我需要點兒時間去配藥。平時注意保暖,飲食以清淡均衡為主。”
“北邊多牛羊,酒烈,可多食牛羊肉,飲牛羊奶,但酒少沾……”
木老一連將自己能想到的注意事項一股腦倒給晏清,也不管她到底能記下多少。
反正他也不只是說給她一人聽的。
這屋里外總有人會替她記著的。
白術止了紅妝行禮通報的事兒,跟齊源清在門外站著聽完了全程。
這些事,若不是他們撞見,晏清壓根兒不會跟他們說。
這一家子都是些喜歡硬撐的。
當年晏帥右手受傷,本不能再持槍,可為了讓手下的將士安心,硬是撐著沒讓任何人看出破綻。
可縱然他強撐著不露破綻,到了戰場上卻也是掩蓋不住的。
若非如此,當初那一戰,他們也不至于敗得那麼快。
就是這,也還是晏帥過世后,隊里軍醫湯文說漏嘴,他才知道。
也是那時候他才明白,為什麼晏帥執意要讓他帶著人隨晏清突圍,為什麼那般鄭重地將自己一雙兒女交托給自己。
只是自己終究是辜負了他的托付,沒能救下晏修,亦沒能護好晏清。
他知曉連年在戰場上廝殺,那些落下的傷疤就算愈合了,也將伴隨他們這些當兵的一輩子,老后必然為傷痛所折磨。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每逢陰冷的天氣,那些年戰場上帶下來的傷口,皆是隱隱作痛。
寒風像是錐子一樣,從曾經深可見骨的傷處鉆進來,再厚的裘衣,也抵不住那徹骨的寒意。
他想著晏清回了康都,趁著年輕好好養著,老來應當不至于像自己這般難挨。
卻不想那繁榮昌盛的康都城,比這西疆邊境還要吃人不吐骨頭。
當自己意識到的時候,卻已是無力再令她抽身。
本是希望這孩子晚年不遭這麼重的罪,結果現在卻得知,這孩子可能都不一定能活到那時候。
戰場上雖生死難料,卻也尚且可以一博,可以避禍。
傷病卻是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雖說能治,但卻沒有一個醫師敢保證,能根治傷兵的病痛。
木老合上藥箱,最后叮囑了一句:“少出去吹風,待會兒喝了藥,好生睡一覺,捂一身汗,這風寒也就能好個七七八八了。”
臨走前,木老又看了眼孟舒瀾,嘴動了動,在孟舒瀾吃人的眼神里,冷哼一聲,抱起自己的藥箱,出了門。
在門口,木老撞見門神一樣擱門外立著的白術和齊源清,看了他們兩眼,沒搭理。
齊源清看白術,卻見白術這到了門口,卻轉身走了。
回頭看一眼屋內,又看快步去追木老的白術,反復二三,齊源清拔腿追上白術,問:“不跟小將軍先招呼一聲嗎?回頭那小子撂挑子怎麼辦?”
“怕什麼。”
白術一癟嘴,“他要是撂挑子,最后接擔子的還不是清丫頭。他孟舒瀾要是真心待我們清丫頭,就不會也不敢冒著讓丫頭短命的危險,將這一騾子事兒丟給他。要是我們真的看走了眼,他孟舒瀾就是這麼個無情無義的東西,你我不是還沒老到動不了嗎?”
掃一眼白術說到孟舒瀾撂挑子時眼里劃過的一抹戾氣,齊源清心里默默嘆了口氣,為孟舒瀾捏了把汗。
他甚至敢斷定,要是孟舒瀾哪天真的負了晏清,白術絕對會砍了他腦袋,哪管他孟舒瀾是什麼人啊!
西疆這麼多年,哪怕朝廷派再多的人進來,也不能在這板子上鉆出個洞,就足見晏家人在西疆人民心中的地位。
哪怕晏家讓出了王位,在這西境之中,在這西境的百姓軍民心里,也仍舊只認這一家人。
這就是晏家的底氣。
幾百年來積攢的,令人難以動搖的根本。
🔒第二百三十五章 依依惜別
齊源清雖覺得事情不至于走到那個地步,但若真有那一天……
“真有那一天,你先來找我,我磨刀是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