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時,晏秦氏攙住她,送她到門口,秀眉一展一舒,溫潤的眼細細地描摹著晏清的眉眼,握著她的手叮囑:“路上小心。要照顧好自己……”
晏清柔聲應著。
晏秦氏囁嚅著,秀眉終是凝在了一處,深深地望著晏清,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壓低了聲音低語,“……還有阿祈,都要好好的,都要記著,在這北地,還有人在盼著你們回家。”
晏清斂下眼,重重點頭,拜別自己母親。
秦府門口,秦莽大刀斧闊地坐在門口石階之上,聽見身后傳來動靜,飛快地抹了把眼睛,站起身,轉過來:“走了?”
晏清斂下眼,腳卻在門前生了根,沉默片刻,終是重重點了頭。
秦莽卻正好背過身,將拴在門口石獅子上的戰馬韁繩解下,塞進晏清手里:“走吧。”
晏清攥緊韁繩,后撤半步,行禮拜別秦莽,卻被秦莽一把攙起來。
“男兒當頂天立地,女兒亦是如此。外人,非恩,非師,非天子,無人值得你折腰;親人,憐你,愛你,尊你,無須你折腰。記住了?”
秦莽厲著眉眼沉聲說著。
四目相對,看著秦莽滄桑嚴厲的眉眼,晏清心神微驚,斂下眉,頷首:“清受教。”
秦莽眉眼軟下來,輕拍其肩:“照顧好自己。若是那小子不爭氣,不用看顧外公面子,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晏清抿唇,望一眼秦莽含笑卻認真地眼,釋然地垂下眼,點頭。
翻身上馬,晏清抱拳以辭,掉轉馬頭,駛向萬物方蘇的北疆平原。
秦莽立在門口,直到再看不見晏清的影子,才轉身望了眼高懸在府門前的匾額。
其上有先帝題的四個小字——忠勇仁義。
秦莽回首望一眼晏清離去的想象,隔著千山萬水,遙望向看不見的羊城,略佝僂的背又打直來,負手進了府內。
五日后,剛出北地的晏清在驛站之中,收到了秦老太太故去的消息。
紅妝守著盯著油燈枯坐在桌前的晏清,猶豫再三,終是開了口:“可要回去?”
晏清沉默著,黝黑的眸子盯著跳動的火光。
良久,微微搖頭。
又三日后。
晏清到達荊城,在暗部扎在荊城的據點里,見了化名秦慕蓁的顏仲祈。
草草地問了顏仲祈當時發生的具體情況,以及他們到了荊城之后的打算,晏清便長久地沉默著。
這沉默讓顏仲祈不安,修長的指節蜷縮起來,不時將視線落在神色冷沉的晏清身上。
看著晏清扎在頭上的白繩,束在腕上的白巾,他隱隱猜到些許,不敢問。
他在等晏清說出口,卻又期望著她能就此沉默。
可晏清終究還是開口了。
“秦老夫人……五日前,仙去了。”
就在她離開秦家的第三日。
顏仲祈怔愣著,指甲掐進了肉里也渾然不覺。
盈盈的水光鋪在爬上血絲的眼眸里,冷厲的眉眼,在瞬間通紅。
直到晏清離開,顏仲祈也沒再開口。
晏清讓暗部的人偽造了顏仲祈等人的身份,將他們安插進了荊城的各行各業,好像他們一直生活在這個城市。
只等晏清上任荊城防御使后,新招兵卒,再將他們提進荊城軍營的關鍵位置。
轉達了秦老夫人的話,晏清看一眼僵坐在桌前的顏仲祈,低聲到了句:“抱歉。”
顏仲祈沒有應聲。
晏清斂下眼,出了客棧,囑托經營客棧的暗部接頭人,照顧好顏仲祈等人,便帶著紅妝離開了荊城。
自荊城而下,過漠城,停留一日。
晏清等人終是在離開荊城一月后,到達了羊城。
此時已是七月初,北疆的盛夏之時,處處枝繁葉茂。
胡楊柳列在道兩旁,柳枝隨風招招,好似想勾系行人的衣角,留人駐足。
及至城門,查過路引之后,守城門的士兵卻將晏清與紅妝二人攔了下來。
“二位將軍見諒,如今雪原人不安分得很,凡是外來的人,不管是誰,都得仔細盤查,以防有人冒充。”
攔下她們的士兵解釋道,“二位將軍身份特殊,待小的們通稟了侯爺,由人驗明二位真身,二位方可入城。”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有意刁難
紅妝當即皺眉,不悅地同他理論:“圣上圣旨在此,還能有假?你說要待鎮北侯來驗明我等身份,可我等與北疆之人素無往來,何人可辨我等真假?”
守城的士兵顯然沒想到這茬,撓著頭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只是聽從上面的命令,照本宣科而已。
哪里知道這北疆有沒有人認識晏清等人?
士兵瞧瞧瞄一眼沒說話的晏清,見其神色點燃,好似并沒有不滿,膽子不由大了一些,但也守著分寸:“小人只是聽令行事。上面是這樣交代的,小人只管照做便是。至于侯爺要如何驗明二位將軍的身份,小人不敢隨意揣測。”
紅妝厲著眼,不滿士兵的回答,正要再駁斥幾句,卻被晏清攔下。
“我領圣旨,卻久不到任,鎮北侯惱我輕慢,清能理解。”
晏清同守城的士兵道,“麻煩小哥轉達鎮北侯,清到任之事拖延已久,已惹了圣上不快,受了圣上的訓責。
清已知己過錯,本不該奢求侯爺寬恕。然圣上圣旨緊催,若清再不能按時到任,只怕圣上怪罪下來,會牽連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