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細回想了當日的情形,再看向郭佳,晏清心中便更多了幾分慎重。
縱然當時形勢混亂,但郭佳既然能從多方勢力的掌控中,游刃有余地離開,可見其并非泛泛之輩。
且她眼下這幾句話,也令人玩味。
晏清垂著眼,指尖輕捻,眼尾微抬,黑眸中籠上一層迷惘,“局?”
郭佳頷首。
晏清卻是眉眼一彎,笑言:“清與侯爺雖有不和,但皆為邊將,一心只望邊疆安寧祥和,就算侯爺有心敲打清一二,也不至于布局坑害于清吧?”
“您應該知道,我說的并非眼下這等小事。”
郭佳眉眼間的笑盡數斂去,杏眼沉沉地盯著晏清,“眼下肅王雖已亡,但賢王不知所蹤,端王遠在南疆。南疆雨季多洪澇,原本的水利設施,因為之前那一戰,來不及修繕,到了七月雨季洪澇多發之時,會出什麼問題,誰也不清楚。”
“京城之中,朝堂之上,丞相許相逢獨掌大權,皇帝除三子外,再無后繼之人。”
“您可曾想過,若是皇權傾覆,這江山誰掌?”
郭佳不再同晏清繞彎子。
先前的幾句攀談,已然讓她明白,論裝傻充楞,這人人口中清冷正直的將軍,也是有點兒不差。
繼續試探下去,不過是浪費時間,失了她的信任不說,還可能將自己繞進去。
她本就是奉皇命來打壓郭家的,若是不能及時表明立場,讓其站到郭家對立面去,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如此,郭佳也就不再探晏清的底,壓低了聲音說起正事,“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些人,不可不防。”
聽著郭佳的話,晏清心中震驚,深沉的眸子審視著郭佳,心中那荒謬的猜測,已然是八九不離十的真相。
沉默半刻,晏清卻是冷眸問了一句:“這與清又有何干系?”
郭佳一怔,杏眼中透露出幾分不確定來,眼瞳上下游移,將晏清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復又升起幾分遲疑。
“且不說現在圣上正值壯年,端王身邊能人無數,皇權未必顛覆。就算皇權顛覆,與我又有何關系?”
晏清垂著眼低聲說道,“我不過是一邊將,得當今圣上信任而得權。自然盡忠于圣上。”
“既然是為圣上盡忠,對于意圖傾覆皇權的逆賊,自也不會手軟。”
晏清抬睫看向郭佳,“你今日所言,我可以當沒聽見。此等逆言,還請莫再開口,以免累及九族。”
郭佳怔怔地同晏清對視,遂反應過來,自己心急之下,有些話失了妥當。
不過就此,倒也叫她看清了晏清的態度。
她雖是奉皇命來打壓郭家,監視郭家的,但其本人對郭家并無針對之意。
深吸一口氣,郭佳道:“是我失言,多謝提醒。但你真的就沒想過,李定山謀逆一事背后,站著的并不是溫哲茂嗎?”
🔒第二百四十三章 萍水相逢
晏清沉下眼,并不對郭佳身處北疆卻深知內地發生的事感到意外。
且不說郭家必然有留在京城的勢力,能獲得相應情報。
若是她真的同自己所猜測的那樣,與自己一樣多活一世,對郭家的結局有所了解,那她就不可能不去深挖這些事背后藏著的人。
更有甚者,她很可能很清楚,背后之人是誰。
這應當就是她找自己聯手的契機所在。
思及此,晏清心中一動,順著郭佳的話問道:“肅王謀逆,說動李定山起兵叛亂,這背后還有別的深意?”
郭佳眉心深皺,反問:“你當真一點都覺察不到?”
晏清自然知曉。
今生種種,都無不在向她說明,在溫哲茂之后,還藏著一只將她和晏家推向深淵的手。
甚至不止晏家。
能說動溫哲茂鋌而走險起兵造反,此人至少事意在天下的。
至于是奪天下,還是覆江山,眼下還沒有定論。
但卻能夠肯定,背后之人想要達成他的目的,晏家也好,郭家也罷,都將是他的絆腳石。
假定郭佳的情況與自己相似,她定然比自己活的時間更久,至少是活到了背后之人圖窮匕見的那一刻。
也是因此,當自己改變了前世結局,扳倒了溫哲茂之后,她才會找上自己。
她想要自己跟郭家聯手,打破背后之人的局。
她應當是猜到了自己的來歷,就如自己能猜到她的底細一樣。
“郭小姐有話不妨直說。”
晏清收斂了面上神色,亦收起繼續試探的心思。
事情到了這一步,繼續試探下去,確實是沒什麼意思了。
“你可知道,‘五家之約’?”
郭佳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東西告訴晏清。
不管自己先前的猜測對不對,不管晏清是巧合下知曉了溫哲茂的陰謀從而改變了結局,還是跟自己一樣多了一段人生記憶,這些東西都足以動搖她對于皇家的信任。
“‘五家之約’?”
晏清眉峰微蹙。
她確實聽說過。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當時她剛到西疆,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自然極其依賴父親和兄長。
她在書房找到父親的時候,倒是聽見白叔與父親在說什麼“五家之約”的事。
但也就只有這麼個模糊印象,別的都已經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