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主簿,卻不肯就此輕易將人放過。
只為打壓新人,穩固郭家和自己在北疆的地位?
郭佑寧透過指縫看著吳放。
他想不明白晏清明知是坑卻自己跳的目的,卻也看不清自己身邊朝夕相處數十年的好友是何心思。
覺察到郭佑寧的視線,吳放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來,“怎麼了?”
“累了。”
郭佑寧一手蓋在臉上,整個人往后一仰,癱在椅子里,幽幽抱怨,“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事兒,都沒時間好好陪陪佳兒。”
聽郭佑寧提起郭佳,吳放目光微閃,深深地看了郭佑寧一眼,見其好似真的只是無意間抱怨一句,才斂下眼來,放下手中的文件,沉聲道:“佳兒最近和晏清走得很近?”
郭佑寧頹然地點頭,“也不知道那晏清有什麼好的,天天往她面前湊,連陪老父親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一說起這個,郭佑寧就更幽怨了。
“深閨女子也不見得有您這大將軍幽怨。”
吳放瞥他一眼,重又拿起文件,勾畫了兩筆,“也不怕你手底下的人笑你。”
郭佑寧不以為意,“我這叫愛女心切,誰笑話我?牙給他松了!”
對于郭佑寧時不時冒出來的渾話,吳放早已見怪不怪。
“佳兒確實跟晏清走得太近了。”
吳放閱完一頁書,頭也不抬地道,“你該提醒她點兒。”
“要是提醒有用,我還跟你訴什麼苦?”
郭佑寧話里話外,皆是無奈,“她那性子你也知道,跳脫得很,又最是有法子拿捏她老父親我,我能怎麼辦?”
吳放自書冊中抬起頭來,面色沉凝地看向郭佑寧,“晏清作為朝廷的人,本就不懷好意。
佳兒天性率真純善,難保不會被對方利用。你終究護不了她一輩子,這世上的人心險惡,總該讓她有所知曉。”
仰躺在椅子里的郭佑寧回正身體,對上吳放的視線,難得正了神色,意味深長地道:“你我也一樣是朝廷的人。”
吳放一怔,旋即皺了眉頭,“便是同朝為官,人與人也是不同的。”
吳放目光灼灼,讓郭佑寧微不可察地皺了眉頭,撇開了眼。
“是啊,人與人是不同的。”
郭佑寧又躺回椅子里,望著雕花的橫梁,意味不明地附和,“你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才剛出學堂。有的人卻已是功名累身,無人可及了。”
“當真是,亂世出英杰,盛世多庸才。”
郭佑寧兀自說著喪氣話,不見吳放垂了眼,手中書頁起了褶皺。
“若有世代蔭蔽,自幼有名將教習,又可領軍征戰,不用從底層爬起,便是庸才,也未必成不了英杰。”
吳放繃著唇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如常,“且,你年二十六便接手鎮北軍,繼承鎮北侯之位,平定邊防騷亂,立下軍功赫赫,世人皆贊虎父無犬子。你若是庸才,何人又可算英杰?”
郭佑寧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微蜷,余光瞟向埋在書山中的吳放,忽地想起葉落滿地時,一襲青衫的少年,抖落一身落葉,在枯葉堆中翻找出書本放好,默默清掃滿地落葉的一幕。
從六品國子助教之子,僥幸越過一眾皇親國戚、王侯將相之子,成了先太子的伴讀,成績平平毫無可取之處,卻是整個學堂最認真的學生。
他曾比所有人都清醒認真。
“在想什麼?”
吳放渾厚的聲音將郭佑寧驚醒。
同樣的問話,卻已不似少時清冽。
郭佑寧搖搖頭,扭過臉來,半開玩笑地道:“只是覺得你這話不是在贊我,更像在損我。”
吳放目光微閃,斂下眼,避開了郭佑寧的視線,“你想多了。”
是嗎?
郭佑寧含笑的眉眼淡下去,沒將這句追問說出口。
“做事兒,做事兒。”
深吸一口氣,郭佑寧伸了個懶腰,又翻開政務文書,提起朱筆,“今天是慎思的生辰,得早點兒回去陪她們娘倆吃晚飯。”
吳放見郭佑寧將這事玩笑般地揭了過去,心下微松。
然而,他還未能翻開新的一頁,就聽郭佑寧又道:“你今天把邊防三城交接要簽署的文書分出來,明天讓那人趕緊簽了滾蛋。”
吳放一怔,猛地抬頭看去,卻見郭佑寧頭也沒抬地奮筆疾書。
落筆之用力,好像筆下是待誅伐的仇人。
“省得她天天沒事兒干,引得佳兒也知想著往外跑,連功課都落下了!”
郭佑寧的語氣神態都無懈可擊,就如同一個滿心滿眼都只有自己女兒,而視搶奪了自己在女兒心中地位之人為不世之仇敵的老父親。
讓人分不清,他是真心厭惡此人,還是只想順水推舟。
吳放斂了眼,擱下了手中的賬本,“現在讓晏清接手邊防的軍務恐怕不妥。”
“有什麼不妥?”
郭佑寧筆未停,滿不在乎地道,“她還能有挑動營里將士來跟我作對的本事不成?”
“軍中將士自是偏袒于你,但若因此被人利用,跟晏清直接敵對,可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吳放看他一眼,從一堆書冊中抽出幾張紙,遞過去,“你看看這個。”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心之人
“什麼東西?”
郭佑寧狐疑地接過,只隨意掃了兩行,就皺起了眉頭。
“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