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佑寧一噎,推脫的話到了嘴邊,又不得不咽下去。
看來今天,是無論如何也賴不過去了。
“那我們,就走一趟。”
郭佑寧慢吞吞地起身,如平常一樣不著調地說說笑笑,“反正就在對門,也不遠。走一趟,回來我批完公文,還能回去睡個早覺。”
如果能睡個早覺的話……
🔒第二百五十七章 供認不諱
府衙大堂內,羊城知府翻看著手中的訴狀,眉縫深得能夾死蚊子。
郭佑寧邁進大堂,就見自己的世叔板著個臉,狹長的丹鳳眼似有若無地朝身后掃了一眼,就勢一彎,便是一副嬉皮笑臉,“于大人這是看的什麼狀子,竟是如此苦大仇深之態?”
于耀宗捏著訴狀抬頭,視線卻越過郭佑寧,直找上了他身后的吳放。
“吳大人,有人狀告你:私販鹽米、銅鐵,私造良兵利器,勾結邊匪,賄賂邊官!私通蠻夷!泄露軍機……”
于耀宗字字清晰地數著吳放的罪狀,沉凝的語氣到了最后,就像是重錘一下下敲下來,“此事,可當真?”
郭佑寧嬉笑的臉頓時擰了起來,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但他還是壓著性子,勉強扯出一張笑臉,“怎麼會呢?小放這麼多年為北疆盡心盡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他怎麼可能做叛國的事?肯定是搞錯了。”
像是要給自己的話找一點根據,又像是要給自己一點相信自己話的根據,郭佑寧笑著扭頭看向吳放,“對吧,小放?”
只是吳放還沒有開口,跟著他們進來,美名其曰觀摩學習的晏清,卻不冷不淡地開了口,“侯爺不先看看證據嗎?”
郭佑寧的笑一僵,于耀宗的聲音也適時地響起,“你最好先自己看看。”
吳放張開的嘴,沒發出一點聲音,就輕輕地閉上了。
看著吳放好似終于卸下了什麼重擔般松懈下來的肩膀,郭佑寧臉上的笑幾乎掛不住,但他依然壓著自己的聲音,輕笑著轉了身,“人嘛,總是會被貪欲引誘的。雖然跟商隊聯手牟利的事,有違官員職責,但……”
當視線落在于耀宗翻開來遞到他眼前的賬本上時,顧佑寧的聲音硬生生被掐斷了。
他的臉上還帶著笑,含笑的唇卻已經緊緊地抿了起來,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努力地想維持這份風輕云淡的表象,但在于耀宗翻過一頁后,一切努力都青煙般散了,只剩下一層層化不開的霜寒。
接下來,不用于耀宗再為他翻頁,郭佑寧接過了那本賬冊,一頁一頁看得緩慢而仔細。
“北疆的兵械自制權,是為了減少兵械損傷和長途運輸兵械的費用。”
郭佑寧捏著賬本,緩緩地轉身,輕輕地將視線落在堂下的吳放身上,“是這樣,對吧?小放。”
吳放平靜地看著郭佑寧指間捏得皺起的賬本,哪怕只是不甚清楚的一眼,也足夠他知道那是什麼了。
“你本事很大嘛。”
吳放沒有回答郭佑寧,反而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晏清,“這個賬本,早就該不在了。”
“你不反駁嗎?”
晏清半掀了眼,既沒中他的挑釁,也不為他的坦然而驚訝,“侯爺可還在等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吳放隨著她的視線,看向郭佑寧。
那個總是懶散不正經的人,此時正因過度克制自己的憤怒,而全身發抖,呼吸急促。那雙狹長的眼半斂下來,盛著褪去慵懶后凌厲的光。
看著盛怒的郭佑寧,吳放卻忽地笑了,“憑一本無名無姓的賬本,能說明什麼呢?”
“什麼都不能說明。”
吳放看著郭佑寧輕輕松了口氣,唇角的笑更甚,笑出了聲,“你們是不是想我這麼說?”
“可惜,都是真的。”
吳放的話如同滾雷在郭佑寧頭頂炸開,立時點燃了他壓制著的憤怒,重拳照著吳放的臉就砸了下去!
吳放雖有些防身的功夫,但跟在沙場上刀光劍影里滾過來的郭佑寧比起來,三腳貓的外行都算不上。
沒有一點兒防備,吳放就被這完全沒收力的一拳打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捂著血流不止的口鼻痛得直不起身。
“我以為,你雖然貪功好利了一點兒,但至少是有底線,知曉輕重的。”
郭佑寧捏著拳釘在原地,克制著撲上去給他補上一頓打的沖動,咬著后牙槽質問,“但你怎麼敢偽造兵械賬冊,將大批量的精兵良器,賣給北疆的敵人?那是誅九族的叛國重罪!”
“為什麼?”
吳放抹了把臉上的血,放棄了站起來的念頭,盤腿坐在地上,捂著流血的鼻子,咧開缺了門牙的嘴,扯出一個嘲諷的笑,“還能為什麼?當然為了名利啊!”
“得罪了皇帝的我,這輩子都只能跟在你郭佑寧屁股后頭當一條狗!既然都是給人當狗,我為什麼不選一個更看重我的呢?”
吳放將郭佑寧的憤怒看在眼里,卻笑得更得意了,“別人可是許了我王位呢!不比你這破主簿強千倍?!萬倍?!”
“那也要你有命拿。”
晏清冰冷冷地插話。
“哈?”
吳放像是聽了個笑話,扭頭看向晏清,“你該不會真以為憑一堆無名無姓的所謂證據,就能定我的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