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將這些壓在頂上的,該扔的扔了,那些在底下掙扎著往上爬的,才能有機會上來。”
“那些底下的,上面的,也才會真正地明白,爛掉的東西不配在這位置,甚至連做基石都不夠格。他們也才會真正明白,走正道,守良知,雖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頭,但總有見到頭的希望和資格。”
將拿在手上的米糕三兩口咽下肚,晏清才又道,“各行各業,求前程的多了去了,哪又何必要放著那些想好好活個人樣,一輩子上進自強的不要,將那些個臟了爛了遠遠聽著都嫌晦氣的東西留下?”
郭佳微垂了眼,忽地將手里名單一折,笑出了聲,“你既如此說,那我就放心了。”
“早等著呢?”
晏清睨她一眼,問道,“是早已有了補窟窿的人選了?”
“不能說全有,畢竟細枝末節的,咱也顧不上那麼多。但挑大梁的幾個,必須得是知曉根底最好,如此才能撐得住架子,才能有架子給底下的往上攀。”
說著這話,郭佳抬手就從晏清剛胡亂拼到一起的米糕里,抽走了一塊兒底下的,卻沒動搖上面一點。
“老實說,我還真怕你顧忌太多,不敢動手將釘子全拔了。”
郭佳咽下米糕,嘆了口氣,“上次,你可沒這麼果決。這次怎麼突然想通了?”
“如你所說,總要有幾個挑大梁的撐起了架子,才不至于因為這些個窟窿而塌了房子。”
晏清答得坦然,甚至有幾分欣慰暢快,“上次可沒人幫我物色梁柱子,我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和精力去盯這些事,自然要以穩妥為上。”
“這次既然有人為我操心這些事兒了,我又何苦要屈著自己去穩妥?”
晏清彎了眉眼,勾了笑,可笑意卻又在下一句話出口時,泛了冷,“如今不將這些爛肉剜干凈,等他們結成塊兒,跟新長好的攪和到一起成了疤,再想將這疤給抹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郭佳咬著米糕,沒再多言語,只說了一句,“你只管挖窟窿去,我用我爹的面子幫你兜著底,替你填這些個坑。”
晏清莞爾,“有勞了。”
不出三五日,晏清一行就到了荊城。
早聽聞了漠城和羊城之事的荊城布政使和知府,在聽聞晏清車馬到了荊城外的十里亭時,就急急地安排人手打點了上下,算著時間到城門口等著。
人剛到城門口,晏清一行也到了。
沒有多余廢話,漠城的流程又走了一遍。
但因為先前漠城一事,有不少涉事之人提前得知消息,早早跑路了。
荊城知府雖下發了通緝令,但收效甚微。
卻不想晏清不聲不響地等了小半個月,一隊人卻擒著一串落跑的主犯回來了!
“辛苦了。”
晏清朝一身風塵的顏仲祈等人點頭致意,隨后便讓紅妝領他們下去休息,將一眾被擒的主犯交由剛回到荊城的祁威押送大牢刑審。
說是刑審,但也實在沒什麼可審的東西。
所有的證據都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沒能運出去的新一批糧草兵械還在邊關扣著,人贓并獲,沒得反駁的余地。
所謂刑審,不過是給他們個自白的機會,給他們受牽累的家人一個活命的機會。
一個月后,一切也都處理妥當了,只是晏清卻遲遲壓著邊市那邊的申訴,不肯重新開放邊市。
“雖說如今主犯已落網伏誅,但其余暗中協助的人還在流竄,沒有眉目,且丟失的物資數額巨大,邊關一切貨物都得重新盤查。這可不是個輕松的活兒,一時半會兒的,我也騰不出人手來維持邊市的治安。”
對于幾位官員及商行頭目重開邊市的請求,晏清如此無可奈何地推脫,“這要是一個沒看著,出了什麼事,圣上要追責我的過錯不說,對幾位來說也少不得要損失一大筆。多劃不來?”
“再者,如今缺漏的錢糧等物還沒有下落,若是這個時候放開邊市,到時候圣上問起這筆賬來——我是該說我年紀輕沒能耐,沒查清這筆錢糧的去處,就迫于前輩們的壓力匆匆開了邊市,將此事不了了之了,還是由幾位湊了這筆款項,讓我去交差啊?”
晏清詢問著,目光掃過眼前面面相覷的幾人,最后落下結論,“所以,幾位應當明白,這事兒不是你我能扛得住的。邊市開不開,什麼時候開,得上面那位開了口,咱們才能不擔責。幾位說,是不是這個理?”
前來給晏清施加壓力的幾人聽著她這話,忙不迭地應著是,匆忙忙地告了辭。
只是誰也不知,此時坐在京城龍椅上那位,此刻壓根兒沒心思管什麼邊市開張不開張。
🔒第二百六十一章 暗潮洶涌
三個月前,身在京城的皇帝收到了一封來自西疆的密信。
看罷信,皇帝久久沒有聲息。
安寧小心瞧著皇帝的臉色,卻見先前還氣色尚佳的皇帝臉色灰敗,形容枯槁,像是在這短短的一瞬走完了剩下的半生,憔悴滄桑如行將就木的老人。
皇帝灰白的唇邊一抹猩紅,更是驚得他失聲喊了出來,“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