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隱忍多年,此時出手定然是有應對之策,以求名正言順的。”
劉勤跟在王衛濤身側,落后他半步,“多年苦心經營,使他在朝在野都聲望極高,若皇室無后繼之人……”
說到此處,劉勤忽然住了嘴。
“若皇室無后繼之人,皇帝又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等皇帝離世,他理所應當的就該是新帝。”
王衛濤接下他的話頭,把話補全,“聲望,地位,權勢,他都有,他只差一個登基為王的契機罷了。現在,機會已經在眼前了。只要除掉擋路的人,一切都名正言順。”
劉勤沉默著,忽然明白過來,自己勸不動王衛濤的。
他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清楚,但他依舊選了一條死路。
“師兄,值得嗎?”
劉勤仍想知道答案,“入朝為官不就是為了民生安穩嗎?如今卷進皇位紛爭中,不顧一家老小生死也要做一個愚忠之人,真的值嗎?”
“問一件事值不值之前,應當先問這件事該不該。”
王衛濤轉頭,神色鄭重地看著劉勤,“為官者,該忠君愛國,該勤政愛民,該清廉節儉,該長省己身;不該結黨營私,不該懶惰懈怠,不該知法犯法,更不該因避禍求存而置綱常倫理于不顧,視律法刑典于無物。”
“他或許能壓得住那些心有野望的人一時,但他壓不住一世。”
劉勤似有所知,卻又覺有所未知。
“律法是在道德之外對人罪惡的束縛,有了這些條條框框,才能對人心不可控的惡念進行約束,才能保證多數的百姓能安居樂業。”
王衛濤將話說得更明白了些,“如果一個國家最上層的人都不遵守這律法,下面的人有樣學樣也不拿律法當回事,最后這律法就成了空話,成了強權的墊腳石,弱小窮苦之人的枷鎖。”
“律法崩塌,道德崩壞,只用一件小事就能做到,但若想修復重鑄,卻比登天都難。”
劉勤已然明白了他所說的,卻忽的茫然起來,“大局之中,你我如蜉蝣,何以撼大樹?”
“蜉蝣雖小,尚有一力。雖無法撼動大樹,卻足以擾動枝葉。”
王衛濤笑道,“棋盤上風云變幻,一些細枝末節的變更,說不定就會讓整盤棋的結局截然不同。更何況,他雖為大樹,我卻并非蜉蝣,那一位可也不是只會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你且看著吧,結局如何,還未可知呢!”
翌日早朝之后,皇后召見了許相逢。
“父親,念兒他出什麼事了?什麼叫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屏退眾人,皇后心急如焚地朝許相逢問道,“您不是說會派人跟著他護著他的嗎?他怎麼還會出事?”
“皇后這是在質問老夫?就連你也覺得端王是老夫指使人暗害的?老夫在你心里就這麼不堪?那也是老夫的親外孫!”
許相逢黑沉著臉的逼問,讓皇后怔了神,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抹了臉上的淚。
“爹,我當然知道的。”
皇后盡力壓著喉頭的哽咽,“你不會害念兒不會。只是念兒是我這麼多年唯一的支撐,若是他出了什麼事,我,我……”
“爹知道,爹都知道。”
許相逢輕拍著啜泣的皇后,軟和了聲音,“初兒你不喜歡皇帝,困在這宮里吃了很多苦。若是你當真累了,就回來吧。”
皇后渾身一僵,怔怔地看向許相逢。
“這麼多年,是為父虧欠了你。”
許相逢軟著聲音,蒼老的眼睛里隱去了精光,只剩下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疼愛,“若你要回來,爹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不要,也定是要護你無虞的。”
父親眼里的疼寵一如她還未出閣的時候,讓人覺得不管她提出什麼任性的要求都會被滿足。
她本該覺得溫暖安心的,但此時聽著這些話,她只覺得四肢一陣陣的發涼。
她像是一個受驚的人想要一個定心丸一樣,攥著許相逢的衣袖,想向他要一個保證,“爹,念兒會回來的,對吧?”
許相逢沉默著沒有應她,眼中的疼寵混雜著復雜的情緒,半晌才開口,“初兒,端王是為了百姓安穩,到尚未完工的大壩上視察的時候,一時腳滑落進的江中。香彰河水湍急,隨行的人雖然立刻就下水營救,但最后也被江水裹挾著不知所蹤了。”
“水火無情。”
艱澀地將這個殘酷的真相告知皇后之后,許相逢別開了眼,躲著她灼灼目光,“為父,實在不能給你一個確切的保證。”
出乎意料的,皇后沒有再抓著他追問,他派去保護溫哲翰的人去了什麼地方,甚至沒有向他請求多派人去找溫哲翰的下落,只是像失魂的人偶一樣松開了他的衣角。
許相逢微斂眼瞼,壓下一抹疑惑的打量,柔聲勸著,“你也別太傷心,端王吉人自有天相,如今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為父已經加派了人手,去南疆尋找端王的下落。”
聞言,失神的皇后忽然抬眼看了過來。
許相逢等了一會兒,見她依舊沒有說話,囁嚅片刻,終還是勸道:“你還年輕,還會有孩子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噩耗頻傳
皇后抿緊了唇,低下了頭,歪倒在小榻床頭小幾上,好似疲累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