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可說的不對。”
郭佳反駁道,“年節日后還有的是機會陪我爹過,但北地這一趟我是必須要去的,且還非得是這大雪封山的時候。”
“哦?”
她這話倒是讓晏清有些不懂了,“怎麼就非得大雪封山的時候去?”
“不親眼看過大雪封山下的北地關隘,又如何對來年拓建官道保證后勤暢通的工程有一個清晰的規劃?”
郭佳反問了她一句,又道,“你既將后勤之事交給我,那這事兒我定然是要盯著的。如若不了解北地大雪封山后的地形地貌,只是聽別人說,從史料看,難免會有所偏頗,對工程的進度和施工把握不準,而影響明年的大事。”
聽郭佳想要攬了這事兒去辦,晏清倒也沒反對,只是道:“這些自有專門的工匠去推算安排,你倒也不必親自看過。”
“我確是對建造之事了解淺薄,具體事項也必然要交給工匠們去實施。但我作為監工,若對整體情況沒有一個把握,必然會受人輕看,而至工程懈怠。”
雖明白晏清是為她好,但郭佳卻并不打算讓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一樣,深知此事關乎重大。北地大雪封山、與外失聯已是陳年弊病,北地的人對此都習慣了,并且有一套熟練的應對模式。他們不知道這個應對模式即將失效,也不認為它會失效。他們只會覺得是你我急功近利,異想天開。”
“所以他們會懈怠幾乎是必然的。而我必須親自走這一趟,甚至去深耕我不懂的建造之事,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決心,讓他們對我們的緊迫感同身受。
如此,才有可能在一年內,解決困擾了北地百來年的問題。”
郭佳這話不假,晏清對此很清楚。
她原本是打算以軍令狀加高額賞金的形式,來督促工匠們盡心盡力,卻不想本在意料之外的郭佳,倒是給她指了一條新的路。
只是眼下的時機不對。
“這一趟,可是會丟了性命的。”
晏清再次向她強調。
“既然想逆天改命,哪有不拼命的道理?”
郭佳吹了吹茶杯里冒出來的白氣,視線卻落在晏清手邊空了的藥碗上,“總不能什麼都叫你一個人擔著,而我卻坐享其成。你若是提前倒下了,我再想找一個肯如你一般信任我的人,可就難了。”
事實上,就算是有人肯像晏清這般信任她,也不可能有人能替代晏清去做這些事了。
有的事換個人也就換了,有的事卻非得特定的人不可。
這個道理郭佳明白,晏清也明白。
“再說了,這不是還有將軍您嘛!”
剛還說要為晏清分擔壓力的郭佳,轉頭就將鍋甩了過來,“有您這樣驍勇善戰的人一道,我還能被那些藏頭露尾的宵小暗算了不成?”
晏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也是。只要我還在,總不會給侯爺機會剝了我的皮的。”
郭佳被她的打趣逗笑,卻不想自己以為的一句玩笑話,她卻是真切地入了心的。
為了盡快進入北地,在風雪稍減后他們就離開了驛館再次啟程。
而藏頭露尾的宵小,也終是顯了形。
呼嘯的風雪里,馬車的碎片已被雪掩埋,與其一起被掩埋的,還有數不清的尸體。
郭佳被秋桑和采薇護在中間,看著身前那個被血染紅了的背影,忽然后悔自己沒有聽勸,非要跟著她走這一遭。
當最后一個人倒下后,郭佳終于是再站不住,推開秋桑的攙扶,踩著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快步跑到晏清身邊,一把扶住她,手里的絹帕起落,卻不知該堵哪一處的傷,才能讓她的臉不繼續褪色。
直到手被人握住,她手里的絹帕才有了落點。
“沒事吧?”
沙啞低沉的聲音不復往日的清冽,讓郭佳眼里的淚再忍不住。
“沒事。”
她慌里慌張地一抹臉,卻將在晏清身上沾著的血抹了一臉,顫抖的唇開合,哽咽地重復著一句話,“我沒事。”
她甚至不敢問一句眼前人如何,怕得到一句同樣的“沒事”,又怕得不到這樣一句沒事。
🔒第二百七十三章 雪中來客
仔細打量了郭佳一番,見她沒有受傷,晏清才松了口氣,扯出一抹笑意,用她塞進自己手里的帕子為她擦去臉上的血污和眼淚。
“一點兒小傷,還打不倒我。”
晏清看她奪了自己手里的帕子,胡亂地在臉上擦著,越想掩飾卻越狼狽的模樣,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發頂,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了些,“放心好了。”
郭佳想嗔她一眼,可看見她的模樣,眼睛就酸澀得睜不開。
這副模樣,叫人怎麼能放心?
但晏清卻渾然不覺有什麼,扭頭跟同樣渾身浴血的紅妝問起了傷亡情況。
其實不消問,此時雪地里站著的,也就剩下她們五個,以及燕七和幾個暗衛。
為了趕路,他們從荊城出發時并沒有帶多少士兵,此時已是全部折在了這里。
領路的向導因為走在前面領路,在偷襲發生的第一時間就遭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