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只等城中之人狗急跳墻,以及雪原來襲。”
說罷,鴻影又提醒她,“只是長時間的高度封鎖,必然導致人困馬乏,也會引起百姓恐慌。”
“等不了太久的。”
晏清轉著手里的暖爐,低垂著眉眼,叫人看不清神色,聽不出喜怒,“大概明年開春,風雪見停,冰河未化之時,他們就該有動作了。”
鴻影眉皺更緊,不知道她為何如此篤定,卻聽她又問,“西疆如何?有一段時間沒收到那邊的信了。”
鴻影目光一凝,微垂首,遮掩了自己的神色,“白將軍前日有信,言一切安好。只是京中去了新人,恐京中有變,望主子早做打算。”
“嗯。”
晏清似早有所料,平平淡淡地應了一聲,卻又在一頓之后問道,“舒王沒有信給我嗎?”
鴻影頭垂得更低,“舒王忙于搜尋端王行蹤,估計是無暇他顧。”
晏清點了下頭,又問,“端王失蹤有些時日了吧?”
鴻影算了一下,才回道:“有三四個月了。”
“怕是回不來了。”
聽著晏清聲輕而篤定的話,鴻影低垂著的臉緊繃著,手心里攥了一把汗,怕她再往深處問。
好在,晏清并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是擺手讓他退了出去。
鴻影頓時如蒙大赦,飛快地撩了車門氈子出去,隨著一股寒風,將郭佳和秋桑換了進來。
一進車內,郭佳就迅速在門口的特制的暖爐邊驅了寒氣,才到晏清身邊坐著,由秋桑守著門口的炭火爐。
晏清瞧了眼那方方正正嵌在車里的銅制暖爐,笑道:“這倒不像逃亡,更像是出外郊游。”
“誰帶著一身風吹倒的傷,到冰天雪地里郊游?”
郭佳嗔了她一眼,摸了摸她手中暖爐,見還溫著,才算作罷,卻不忘嘮叨晏清兩句,“捧著爐子手還這般涼,跟個凍石做的人一樣,都捂不熱乎。若不是你手底下的人想得周到,我看你這路上不等病死,就得凍死。”
晏清失笑,“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
郭佳瞥她一眼,卻見她原本雪白的面色泛著紅,伸手一探她額頭,果然是與手上冰涼不同的滾燙。
剛下去的高熱,到底還是又起來了。
從灌著藥的水囊里倒了半碗藥,在爐上一熱,盯著晏清喝下,郭佳才又往她身后墊了個軟枕,勸她睡下。
晏清乖順地合上了眼,卻在風雪拍打和馬蹄嘈雜的聲音里,輕聲說了一句,“之后就交給你了。”
郭佳心里一跳,一攏蓋在她身上的棉衣,沒有應聲。
在晏清睡過去之后,郭佳才終于懂了她那話有著怎樣的份量。
風雪撲面、白雪皚皚的大山里,急促的馬蹄沒日沒夜地往前趕,車內的人渾渾噩噩沒個清醒的時候,馬上的人吃喝睡都在馬上。
可就算他們再怎麼趕,這千里雪封的大山都像是走不完的無盡回廊,過了一山又一山,總不見完。
郭佳眼看著身邊的人氣息逐漸弱下去,除了心焦別無奈何。
他們出山的那一天,是一個難得的晴天。
沒有溫度的太陽掛在一重重白皚皚的山頭,晃得人眼前發黑。
拉下特制的面巾,郭佳頭一回走出馬車,坐在了車沿上。
顏仲祈驅馬隨在車邊,問:“如何?”
“醒了。”
郭佳輕聲吐出的兩字,迅速被風吹散,卻叫聽見的人都心頭一緊。
一直渾渾噩噩的人突然清醒過來,在這風雪剛過、耀陽高掛的冬日,只叫人想起四個字——回光返照。
“她想出來走走。”
郭佳吸了吸鼻子,出口的聲音稍顯粗糲,“說是好不容易脫了險,又是這樣好的天氣,該讓大家都歇歇。”
顏仲祈沉默了片刻,驅馬去了前頭,叫停了馬車。
郭佳鉆回馬車里,給晏清裹成個圓球,給她戴上方便雪地里行走而特制的面罩,才跟秋桑半抬半拖地將她帶出來。
晏清活動了一下被棉衣裹得幾乎沒法動彈的手腳,苦笑連連。
何至于裹成這個樣子?
只是她這話還在嘴邊,卻在走出馬車看向遠方的那一刻,轉成了一個輕嘆的笑,“看來,我命不該絕于此。”
🔒第二百七十八章 野地扎營
出了連綿的大山,便進了北地的地界。
北地處于大山環繞之中,其內卻是意外的平坦廣闊。
從歇腳處一眼望去,籠在云霧里的遠山輪廓仿若在天邊,被遠遠延伸出去的雪白大地托著,與洗得發白的碧空相連。
隱約一個黑點在天邊劃過,好似擾動了地下的什麼,那延伸遠山腳下的一線忽地被飛揚的雪塵模糊了一節,連帶著那一處的遠山輪廓都在雪塵中扭曲了起來。
雪塵滾滾而來,天邊的黑影卻更快一步,從遠處而來,于此處盤旋。
顏仲祈目光一沉,剛有所警戒,卻聽得身旁一聲呼哨響起。
在高空中盤旋的鷹好似得了令,自天邊俯沖而下,卻又在近處張開了雙翅,穩穩地落在鴻影橫舉的胳膊上。
郭佳擋在晏清身前,吃了一嘴混著雪渣和細碎鳥毛的風,剛一睜開眼,就見鴻影撒了鷹,手里拿著個巴掌大小裹得嚴嚴實實的油紙包,快步走上前來時,已是胡亂將紙包拆了開來,低啞的聲音里是掩不下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