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主將的北地士兵,好似亂了陣腳,在初戰之中節節敗退,狼口關三道防線,讓出去了兩道。
直到雪原十二部壓到了最后一道防線,狼口關的守軍好像才反應過來,集結起了大批兵將死守,并向各處求援。
雪原十二部趁勝追擊,大軍壓境疾攻,并不打算給狼口關求援的機會。
但狼口關的守將顯然清楚這道關口意味著什麼,抱著戰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多爭取一點時間的信念,一直在跟雪原十二部的大軍死磕。
三萬人對雪原十二萬大軍,憑著天險和城墻,硬是守了兩天三夜。
到第三天將要破曉的時候,狼口關守軍只剩下了六千人不到。
灰白的天光灑在雪地與黑石之上,入目一片暗沉沉的血色。
尸體已經被清掃了,那滲進被踏得堅如冰石的雪里的鮮血,卻還紅艷得亮眼。
土灰色的城墻,被血糊成了一片黑褐,被凍在城墻溝壑中的血色,在天光里泛著冷艷的紅。
狼口關最后的防線之上,一身血污的士兵背靠城垛坐在城樓之上,身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蒙著一層細小的白色冰渣,像是發黑的血豆腐上起了一層白霉。
一個水囊遞到眼前,士兵伸手接過,狠狠灌了兩口烈酒。
灑出的酒浸入青紫皸裂的嘴皮,讓麻木的腦子瞬間清醒,凍僵的手腳也因為這兩口酒有了幾分暖意。
將水囊傳下去,士兵一言不發地抽出卷刃的大刀,從衣服上撕了一塊布,輕輕擦拭著。
他的背后,已經清理好戰場,整軍結束的雪原大軍,正步履整齊地急速行進。
哪怕已經被凍得四肢僵麻了,他也能從城樓傳來的震顫中,得知敵軍的來勢洶洶。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布滿血絲的一雙眼里,平靜而堅定。
提刀起身,他的身邊是許許多多,跟他一般無二的同袍。
箭矢已經用完,重弩、城器或損或絕,他們接下來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手里這把卷刃的刀,以及自己這條不知還能活多久的命。
扛著云梯的雪原士兵沖在最前,在將要靠近城墻時分散至兩側,攻城車從中間被推出,直朝著城門而來。
在攻城車后,是嚴陣以待的雪原精銳鐵騎。
一旦狼口關這道防線被攻破,這支精銳騎兵將毫無阻礙地進入北地腹地,迅速截斷狼口關守軍的后路,同時截擊狼口關援軍,為雪原十二部大軍進駐北地掃清阻礙。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以險取勝
鐵騎之后,是雪原十二部的大軍,烏泱泱一片人。
那才是要將他們踐踏成泥的主力,精銳鐵騎敢于在城破后將后背暴露給他們的底氣。
云梯搭在了城墻之上。
早知狼口關的遠程武器都打光了的雪原十二部,在云梯之前壓根兒就沒安排盾甲兵。
前鋒扛著云梯攀上城樓,攻城車撞擊在城門之上,城樓和大地同時發出震顫,城樓上視死如歸的北地士兵幾乎站不住腳。
轟隆隆的巨響像是天邊雷霆,在朝陽破開云霧的同時,裹挾著遮天蔽日的雪塵傾軋而來。
正在攻城的雪原十二部霎時亂作一團。
城樓上下,站不穩腳的兩方士兵,都出現了短暫的呆滯之色。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雪崩了!”
一眾人才回過神來,看著狼口關兩側的雪山之上,不知道積沉了多久的雪塊巨浪一樣淹過來。
雪原十二部的大軍在短暫的慌亂之后,加快了攻城的進度。
狼口關的士兵卻輕微地扯了唇角,握著大刀攔在意圖沖過此處,逃離大雪掩埋的雪原大軍之前,迅速撤下城樓,在城門下結成軍陣,恭候著慌亂急沖的雪原十二部。
狼口關架設在貢戈雪山和果壘木雪山之間,兩條不可攀登的雪山山脈,成了狼口關向外延伸的不可逾越的城墻。
狼口關的士兵在來之前,都會得到一句忠告:一旦狼口關不可守,雪山是最后的保障。
這句忠告的隱意,則是讓他們做好必死的覺悟。
狼口關架設在兩山之間,一旦兩山上不知道積壓了多少年的雪壓下來,狼口關必定會被掩埋。
而作為狼口關的守軍,在積雪傾塌而下的時候,他們不能逃,他們要作為最后的防線,將敵人的大軍拖在狼口關,確保敵人在這一場宛若天災的人禍中元氣大傷。
只是這條忠告傳了許多代,從來沒有踐行過。
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
不只是狼口關的守軍無法生還,登上雪山之人也必然不可能生還,有的甚至在攀登的路上便會喪生。
這一點,雪原十二部很清楚,所以才敢大張旗鼓地將狼口關作為主戰場。
他們知道秦莽不會這麼做,更知道秦莽之下的那些將領沒那個魄力和膽量這麼做。
這是將敵人和自己人的命都背在自己身上,便是勝了這一場,也是要被釘在道德的恥辱柱上,受良心譴責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