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她回不回頭,她未嫁,我不娶。且當我混賬多年的懲罰,也貪這一點未定的希冀。”
“這很好。”
大漠的風吹散少年的笑,柜臺邊的老板娘撥著算珠,卻也不知心思在何處。
城樓之上,袁路之與金銘言談著京中的變化,問起柳溪元和游甫鈺。
“甫鈺前些日子才過西疆去了羌地,前些日子來了信,有木老曾經的弟子照拂,對羌地的事務熟悉得很快。”
金銘倚著城樓與他飲酒,“溪元在余淮、懷臨當知府。前一段時間,皇帝將懷渝一帶劃為西疆統轄后。他來塔里爾跟白將軍談過游祝水寇,以及重開海路的事。前幾天剛跟康先生乘船回去,你要是早來幾天,還可以聚一聚的。”
袁路之點了點頭,悶聲喝了會兒酒,一直沒再開口。
金銘也沒有催他,只安靜地陪他飲酒,為他斟酒。
過了許久,袁路之才道:“這天要變了。”
金銘看著城樓外的大漠,曾經青澀的少年,在邊疆磨礪一年半載,也沉穩老成得可以為人所依靠了,“天總是在變的,跟人一樣。”
人與人的關系,也一樣。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不斷變化的利益,以及因利而達成的合作。
晏清、白術與阿伊罕、瑪莎朵相對而坐。
兩方爭斗多年的勢力的高層促膝而談,從正午到月上枝頭,落月西斜,天光初亮,袁路之被召進了大帳。
又是一次長談,在三天后終于是敲定一切。
彼時,西晏已身陷重圍之中。
早在晏清還未回西晏登基之前,已成新帝的許相逢暗中派付知約屯兵季城上。
到五月初,西疆一直未回應朝廷的召喚,這次潛藏多時的伏兵動了。
首當其沖的就是進入西疆的要塞,從內地到西疆最重要的補給城市,季城。
袁路之也是因此出逃,早在付知約發兵季城之前。
他帶來的不只是落難時偶然為傅云懷所救的西戎皇子與公主,還有他的父親在京中送他離開時,交給他的有關新帝鏟除異己、通敵賣國的鐵證。
袁路之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怎麼拿到這些證據的,卻很清楚,當自己的父親將這些東西交給自己后,必然不可能再活著出京。
他本可以不上京,他是來換自己的。
袁路之十分清楚這一點,就如他知道許相逢放他離開,只因為知道他這個少城主,還替不了他老子的位,換這一筆,能讓付知約的大軍更無阻礙地進駐季城。
季城守不住,所以他回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大開城門。
城外的人可以進城肆意掠奪,城內的人可以趁機迅速逃命。
袁家守了幾代的季城,口碑皆敗在了他手上。
但那又怎麼樣呢?
他救不了所有人,只能至少保證要將那新坐上龍椅之人的惡行,昭而告知。
他算不得幸運,卻也算不上不幸。
這些證據不僅能將許相逢釘在恥辱柱上,還能攪動那萬里之外西戎皇庭的風云。
在五月初,付知約大軍進駐季城的同時,西戎以與武安是盟約國為由,發兵西晏邊境,要助武安“平叛”。
西戎領軍的,是西戎下一任可汗呼聲最高的第二王子烏麥。
讓阿伊罕和瑪莎朵死在西北之地,嫁禍晏家和郭家,讓西戎可以名正言順地與武安聯手討伐兩地,是許相逢與西戎第二王子的交易。
許相逢可借此收回權利,西戎可獲得從西疆灘涂戈壁、洱郡,過北疆橫穿武安直逼大梁的領地治理權。
西戎將與大梁接壤,繼而東伐。
對許相逢而言,雖然失去了北疆的疆域,但卻可以將武安以西,更為肥沃的羌地據為己有。
這筆買賣,他許相逢并不虧。
而對烏麥而言,他可以除掉阿伊罕這個由可汗正妻所出的嫡子,這個妨礙他最深的弟弟。
至于瑪莎朵這個西戎唯一的公主,也是最受可汗寵愛的公主,她的死能讓西戎可汗在已經跟西疆打過一場損失巨大的情況下,怒而發兵。
縱然此刻阿伊罕和瑪莎朵還活著,但歸期已到,人影不覓,已足夠游說可汗發兵了。
不管他們活著還是死了,烏麥的大軍壓上西晏邊境之后,他們就是活著也是死了。
但若他們能脫身回到西戎皇庭,倒霉的就是烏麥。
西戎也將因為內亂而無暇顧及西晏。
西晏之圍必解。
所以在長談后休整了幾日,袁路之就與齊術一起,由西晏的好手和晏家暗衛一道,暗中護送阿伊罕、瑪莎朵入羌。
入羌之后,一行人與已經在羌地站穩腳跟的游甫鈺匯合,跟隨羌地行商,自西出羌地,過夜郎、古滄蘭等西域之國,再繞道西戎可敦,阿伊罕、瑪莎朵生母的國度,獲取其外祖的支援,返回西戎皇庭,揭露烏麥通敵謀害兄妹之舉。
西戎內亂由此開始,烏麥自顧不暇,從西晏邊境退走,蟄伏徘徊于西戎邊境城市,拉開了長達數十年之久的西戎內戰。
直至后期武安動蕩結束,休養生息后,兩國再次聯手,才平息西戎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