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看著看著，對眼前這個一事無成的中年男人都要生出惻隱之心了，問道：

　　“那你懂古玩嗎？”

　　小野理直氣壯地搖頭：“我不懂，也不用懂。”

　　“我從小玩的可都是真東西，你不是古玩圈子里你不懂，真東西跟假東西，它是不一樣的。”

　　蘇白：“……有道理，以前故宮的人鑒定文物都要請溥儀過去幫幫掌掌眼，他雖然不懂得古玩，但從小接觸的都是真東西，有感覺。”

　　“我就說吧。”小野一拍大腿，然后轉回了正題：“老板，這房子你租不租？一個月2000塊就好，按月打給我就成。”

　　蘇白好奇地問道：“怎麼不把房子賣了去做生意。”

　　小野云淡風輕地道：“我老娘不讓，她以前老說，房子在，還能遮個風擋個雨。”

　　“臨死前吶，她還拽著我的手不放，說等我沒飯吃了，就把她留的東西賣了。”

　　“她還能留下什麼，不就這個破房子嘛。”

　　“還是租出去吧，夠吃飯了，賣了就沒念想了。”

　　小野說著，還擦了擦眼睛，之前唾面自干沒臉沒皮的中年男人，眼睛居然通紅。

　　直播間里，不斷地有彈幕冒出來提醒：

　　【主播不要信他！他就是想多租點錢。】

　　【就這破房子還要2000塊，他怎麼不去搶。】

　　【擦，幸好有你們提醒，我剛還有點感動呢，魂淡，把眼淚還給我。】

　　【……】

　　蘇白下一秒說出的話，讓直播間鴉雀無聲：

　　“可以！”

　　“2000塊不貴，我長租。”

　　“家里這些東西，你還要嗎？要的話搬走，留下的就都是我的了。”

　　“房東，你不好好檢查檢查，說不定你媽媽還給你留了好東西。”

　　小野嘿嘿一笑：“我早就檢查八百遍了，還收了好多次掏老房子的錢，每次他們走的時候都恨不得揍我。”

　　“行，簽合同吧。”

　　直播間里的網友還在苦勸，

　　小野出去找打印店打印租賃合同，

　　蘇白一個人在老房子里轉悠，

　　這里看看，那里摸摸，就是米缸都打開，

　　把手伸進去扒拉扒拉。

　　【蘇神，有錢也不要給這種人糟蹋啊，你看看我，你可愛粉絲還在吃草。】

　　【主播快跑，趁著他還沒回來，趕緊跑。】

　　【等等，主播你挑什麼眉毛？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放開我，我沒瘋。】

　　蘇白一直笑而不語，饒有興致地跟粉絲們說閑話，就是一句正事不提。

　　很快，小野回來了。

　　兩人快速地把租賃合同簽了，特別標注了房子里剩下的所有東西，所有權歸蘇白所有。

　　簽字后打錢。

　　房子歸蘇白處置。

　　小野空著手，哼著歌兒，南下做他的大生意去了。

　　直播間里從一開始的目瞪口呆，到漸漸的群情洶涌。

　　【我差點忘了，主播是來撿漏的，不是來租房子的。】

　　【2000塊一個月的狗窩都肯租，指定是發現了什麼？】

　　【可是小野不是找了八百遍了嗎？還有那些掏老房子的都是瞎的嗎？】

　　【我敢發誓，蘇神剛才就到處摸摸，沒什麼特別的啊，我看得老仔細了。】

　　蘇白關上門，轉身進入廚房。

　　對著直播間說：

　　“他們不是瞎，只是不明白一個母親的心。”

　　“外面的阿婆說過，小野一輩子連飯都不會做，生意也做不起來，他媽媽總是擔心她不在了，他會不會餓死。”

　　“只是啊，小野的媽媽跟大家的媽媽一樣，很愛很愛自己的孩子，卻不了解他。”

　　蘇白說著，走到米缸前，掀開了蓋子。

　　“我本來是真想跑來著，

　　直到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蘇白一邊說著瞎話，一邊探頭望向米缸里，讓直播間的粉絲們看清楚。

　　米缸里還有小半缸的米，估摸著十斤上下的樣子。

　　隱隱的陳味、霉味。

　　“總以為，她沒了，小野沒人照顧了，真沒飯吃了，逼急了總會自己做飯的。”

　　“到時候，他就會看到她這個當媽媽的，給孩子留下的最后一件寶貝。”

　　“不敢直接給他，怕敗了；不敢不給他，怕餓死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蘇白一邊說著，一邊挽起袖子，伸手入米缸，一直摸到了米缸的底部，

　　再伸出來時候，手上已經多出了一件老報紙包著的盤狀物。

　　【臥槽！】

　　【臥槽！臥槽！臥槽！】

　　【在米缸里！這誰踏馬發現得了啊！】

　　【那個小野真就餓死了也不做一頓飯是吧。】

　　【快打開看看，里面是什麼？】

　　蘇白緩緩打開舊報紙，露出里面一件青花盤子。

　　盤子比巴掌略大，依然是青花瓷。

　　這件青花瓷盤釉色溫潤，但上面的青色卻顯得有些發灰，并沒有之前那四件萬歷官窯發色漂亮。

　　畫工也簡約，隱隱地，還能感覺似乎比起萬歷官窯要粗苯一些。

　　【就這？雖然不懂，但沒有之前那些好看誒。】

　　【可以了，就租個房子的錢，算是撿漏了，至少能賺個幾十萬……吧。】

　　【不像值那麼多錢的樣子。】

　　蘇白搖頭：“這個，可比你們想象的值錢很多，很多很多。”

　　連續三個“很多”，把粉絲們的好奇心都給鉤起來。

　　連虞老板都被炸出來，發了條彈幕：

　　【像是大明早期的作品，有洪武瓷的特征，又比洪武瓷精細，估計是永樂前期的作品吧——虞青錢。】

　　蘇白輕笑出聲：“虞老板，洪武之后，可不止是萬歷啊。”

　　“還有一個呢……”

　　說話間，青花盤翻過來，露出下面的底款：

　　【大明建文年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