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將她拉到了花草蔥蘢的平臺。
然后才松了手,直視著她逼問,“那你想要什麼?”
姜寧妤沉默不語。
陸離重復了一遍,“你想要什麼?不說,又甩臉色,你……”
“我想要的,你給不了我。”姜寧妤仰起頭,打斷了他。
被他劈頭蓋臉一頓問,以什麼身份?憑什麼沒道理。她忽然很惱火,“我心理不健全,我懂。你們都覺得我反復無常,三分鐘熱度,我也懂。但我就需要那麼一個人能給我安全感,縱容我的一切。”語氣平靜地將內心深處最卑劣的想法曝露出來,她的神色十分決絕,“如果沒有,那就不要,也沒什麼可惜的。”
一陣風吹過,她順手把額前的碎發撫到耳后,等待陸離的反應。
陸離卻笑了笑,語氣很涼,“那麼一個人,你身邊沒出現過嗎?他現在又是什麼下場?”
站在他的角落,臨栩月并未得到與付出相應的情感回報。他打抱不平情有可原。
但姜寧妤輕嗤了一聲,比他更不平,稱得上咄咄逼人,“什麼下場?他現在不好嗎?老天知道我和他不是良配,千方百計阻止我們在一起,讓他收獲了真正的幸福,不好嗎?”
“姜寧妤。”陸離皺眉看著她,“你沒心嗎?為什麼離開的人是你,你卻總能擺出一副有隱情有苦衷,全世界都對不起你的樣子?”
“這個世界就是對不起我!”姜寧妤忽然失控摔包,竭力壓抑的情緒沒繃住,一下子就讓她紅了眼,“我沒心!要不是我多管閑事!我怎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眼前倏地閃過那麼多年,惡意的、嘲諷的那張臉,她在黑暗里奔跑,不停的奔跑。
忽然累極了,她聽到“嗡”的一聲耳鳴,眼前就黑了下來。
“……姜寧妤?”
看她忽然抱著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陸離遲疑了片刻,一時猜不透她想干什麼。
“……我能自己坐一會嗎?”
表情僵硬了兩秒,姜寧妤慢慢盤腿坐好,語氣平淡。
她抬起的臉略顯通紅,兩眼有些失神,陸離隱隱覺得哪里不太對,但想到剛才那些可能刺激到了她的話,又覺得這種表現在理。
陸離沉默了片刻,心里也有些煩躁,便順了她的意。
“行,算我多事。”
聽到他離開的腳步,姜寧妤才伸手摸索著,順著肩繩把剛剛摔在地上的包拉到了懷里,然后尋到拉鏈,從包里摸出了兩小只藥瓶。
一模一樣的觸感,在放入的伊始,她沒料到今天會突遇失明的困境。
是的,她失明了。
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但她并不害怕。因為只是間歇性的,吃了藥休息片刻就會恢復。
但其中一瓶是卡馬西平,治癲癇用的。另一瓶才是營養腦神經的藥物。
姜寧妤正猶豫著,要不一起吃得了,忽然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然后一陣孩子的聲音從右前方傳入耳中,“哈哈,你抓不到我!”——居然還是個中國小孩。
雖然感覺腳步來的方向和孩子的聲音有些無法重疊,但姜寧妤沒多想,立馬就沖那孩子的方向喊了一聲,“你好小孩,能過來一下嗎?”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招了招手。
沒一會兒,那孩子就過來了。
“你叫我?”很老成地問她。
姜寧妤沖聲音響起的方向,非常和藹地問道,“你認字嗎?”
“還可以。”
“那幫我個忙唄。”
她拿出包里的兩瓶藥,憑著手感把有字的那面亮給對方看,“哪個是卡馬西平?”
考慮到小孩年紀小,認識的字少,她特意做排除法。
小孩卻直接拿過了她手里的兩瓶藥,過了一會,才把一瓶藥塞回來,“這個上面寫著卡馬西平,另一個……哥哥,你看得懂嗎?”
姜寧妤表情一僵,第一反應是,“我是姐姐,不是哥哥。”然后捋了下高高束起的馬尾,心里有點納悶。
泰國的第三性別這麼深入人心嗎?居然把她這麼一個嬌俏的小姐姐當成了人妖?
她壓根沒多想,又伸手說,“把另一瓶還給姐姐吧。”
于是,另一瓶藥就放到了她手里。
“謝謝你啦。”她下意識地抬手,想摸摸小孩的頭,又訕訕止住了。
這時,遠遠的傳來一陣叫喚聲,小孩應了一聲,便跑開了。
姜寧妤摸索著打開蓋子,沒水,就干吃了兩片。然后把兩瓶藥放進包里,包拉上拉鏈,放到一邊,靜靜地等待視力的恢復。
耳邊流動的嘈雜,明知身處光明,可眼前的黑暗令她想到了一些絕望得看不到盡頭的往事。
她索性抱起膝蓋,頭埋進雙臂,閉眼休息,嘴里念念有詞,“沒什麼大不了的,幾分鐘就好了,但要有點長進,別再被兩三句話激怒,陸離那種人就是嘴賤,讓讓他算了……”
中午的風溫熱中帶著一股熱浪,攜著空氣里某些花花草草的清新氣息,以及那麼一縷熟悉的甘冽味道。
都說嗅覺是真正的記憶。鼻子聞到那縷氣息時,姜寧妤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眼前卻朦朦朧朧的,仿佛被漿糊黏住的那種感覺。
影影綽綽的光影里,她看到一個無聲遠去的背影。皎然冷郁,清冽決絕。像幻覺一樣。
以至于視線恢復后,姜寧妤又恍恍惚惚地坐了一陣,才拍著褲子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