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覺敗興之極,一股無名之火騰地冒起,臉色頓時黑了下來,訓斥道:
“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衣衫凌亂、披頭散發、渾身酒氣!你的那些兄弟們哪一個不是知書達理、文質彬彬?你三哥與你一母同胞,更是文采出眾,今年春闈剛點了狀元。(注)
你再看看你自己!成天游手好閑、瘋瘋癲癲,終日在外游蕩,與軍兵屠戶廝混,哪里還有半分斯文體面?”
第六章 錯錯錯
被這沒來由的劈頭蓋臉一通訓斥,不知是自身傲氣作祟還是原主心中怨念太深,柳卉欣竟然趁著酒意向皇帝大聲反問道:
“父親可還記得今天是母……母親的忌日?”
一言既出,四圍皆驚,現場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先前高俅與高強兩人說話都刻意壓低了聲音,柳卉欣這一句卻是音量頗大,便連刻意落在遠處的月娘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皇帝九五之尊,剛登基時倒還有幾個諍臣敢于廷爭面折、據理力爭,如今當政已久,權威日盛,已多年沒有被人如此質問過了。
關鍵是這一問正正戳到皇帝軟肋,他確實記不得王貴妃的忌辰了。其實在他心中,后宮佳麗三千不過是為取悅他而存在,還有那麼多年輕貌美的佳人日夜盼著他去寵幸呢。哪里還會記得一名已過世好幾年的嬪妃忌辰?事實上他連王貴妃是誰都快忘得一干二凈了。
但這個理由畢竟不便宣之于口,弄得個唯我獨尊的帝王一時間竟無言以對。皇帝愈加老羞成怒,哪里還有半點吃飯會友,談詩論畫的心情?
“強詞奪理,不知所謂!”
皇帝氣急敗壞,胡亂丟下句話,袖子一甩,怫然而去。高俅狠狠瞪了呆若木雞的高強一眼,又向柳卉欣拱手為禮,搖著頭轉身追趕皇帝去了。
柳卉欣呆呆站著,隱隱約約聽到遠處傳來“忤逆豎子”“子不類父”之類的話語。
其實方才話剛出口,柳卉欣立時便后悔了。王貴妃是原主趙楫的母親,可干她柳卉欣什麼事?怎麼就話趕話的說出那樣的話來?
那可是皇帝老爺!
在這萬惡的舊社會那真正是言出法隨,生殺予奪。再說皇室無情,向來不講骨肉親情,如今大大的得罪了皇帝,可不知要受到怎樣的處置。
“沖動是魔鬼啊!”
柳卉欣心中不斷地重復道。
她在現代只是個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孤兒。好容易穿越了,還做了王爺,眼看即將過上封建皇室的腐朽生活。這才多會兒工夫?事情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這下全完了,看皇帝剛才的樣子,顯然憤怒已極,只不過微服出游不便發作。等回了皇宮,定是要處置的。到時候恐怕重則賜死,輕也要被奪爵貶為庶民吧?
柳卉欣回憶起自己看過的有限幾集古裝電視劇的情節,想到其中殘酷處,當真是越想越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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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卉欣渾渾噩噩,都不知是怎麼回的府。待她重新醒過神來時,已經置身臥室之內。平安早已不知所蹤,服侍的人換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嬌俏丫鬟。
柳卉欣離開樊樓時正是黃昏時分,此時天已黑盡,屋內點著一座精致的小宮燈,借著透出薄紗燈罩的柔光依稀能看清屋內情形。
同樊樓的包廂一樣,屋內置有炭盆溫暖如春,感覺不到半絲初冬的寒意。屋中陳設一般的精致工巧,古香古色。
嬌俏丫鬟纖腰微彎,將一塊雪白的絲巾在銅盆中浸濕,雙手捧著過來要給柳卉欣擦臉。
丫鬟眉目如畫,十足的美人胚子,湖水綠的漢服全由輕紗裁制,除了衣袖稍窄,顏色更素淡些,款式與先前月娘諸女穿著的并無多大區別。
從原主記憶得知,這是他的貼身丫鬟琴心,平日專司服侍他日常起居的。
趙楫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腐朽生活,可柳卉欣哪能大喇喇站在那里讓這麼個小丫頭來給自己擦臉?更別說她現在還有嚴重的性別錯亂癥狀。
柳卉欣伸手搶過琴心手中的絲巾,在小丫頭驚愕的眼神中自顧自擦起臉來。
琴心倒是訓練有素,很快便恢復如常。殿下喝醉了嘛!有點出格的行為很正常。于是她靜靜立在一邊,待柳卉欣擦完臉接過絲巾,放回到銅盆,又走到桌前打開食盒拿出幾碟糕點來。
“下午皇后娘娘身邊的如意姐姐來了一趟,送來一盒點心,說是娘娘親手做的。如意姐姐還說,娘娘十分記掛殿下,讓您多去宮里走動走動。
奴婢拿了些供奉貴妃娘娘,還剩了些,您先墊墊肚子。晚膳一直在廚上熱著呢,都是您愛吃的,殿下可要用些?”琴心柔聲細語的問道,手上動作卻沒停。
“我不餓!”
柳卉欣其實已隱隱感覺到腹中的饑火,只是實在沒有吃飯的心思。
“殿下想是乏了,這便歇了吧!”
主子永遠是對的,如有疑問參看上一條。琴心立即停了動作,款款走到塌前,開始整理早已鋪陳整齊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