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觀!”方面青年顯然也是明白人,一聽便知那是教坊所在,聞言冷笑道:“那不就是表子嗎?講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難道是以為我們公子沒錢麼?”
這話可就太侮辱人了。雖然市井間都將煙花女子稱為“表子”、“小娘”,將保兒稱作“烏龜”、“龜奴”。可哪怕是暗巷土娼,也要講幾分體面,當面時也要稱呼“姑娘”。更遑論李家、王家這種,門戶行里最上等體面的人家了。
要知道當初宋徽宗以當今天子之尊,求見花魁李師師。明眼人都已猜出他的身份,可還是按著規矩走足了程序。皇上清晨過來,過五關斬六將,通過重重考驗,才終于在黃昏后見到李師師。
就這,據說還創下了古往今來求見花魁的最快紀錄。畢竟大家都知道他是皇上,也就是走個過場,沒人敢真的“淘汰”或者為難他。尊貴如帝王尚且如此,可見這些頂級青樓的體面了。
“公子請自重!”保兒的回復十分得體,不卑不亢。“我們雖是門戶人家,卻也是有體面的。我家小姐早已訂下了太尉府高衙內的朋友,乃是官宦女眷,并非低賤之人。不便會見外客,還請公子見諒。”
這保兒確實也有底氣,王家雖不如李家興旺,也是門戶行里響當當的字號。往來的都是高官顯貴、才子清流,其中不乏東西二府的實權人物。
而且老鴇王四媽與人為善,在行中人緣極好,若有個急難,教坊中的行尊們定然群起相助。便是要上達天聽也是做得到的,那李家女兒可不就是皇上的相好麼?
那保兒心思縝密,生怕兩個年輕后生不知輕重,最后還抬出了太尉府的名頭,來個雙保險,在他想來這便是萬無一失了。
誰知這八面玲瓏的老江湖今次卻失了算,那方面青年尚在沉吟,一邊的金發青年卻勃然大怒,沖上前來當胸便是一腳。
那保兒正想著交代幾句場面話,這事兒便算了了。不防對方竟突然動手,這一腳挨得扎扎實實,保兒被踹得向后飛出足有兩步遠,門板一般向后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金發青年還不解氣,趕上前照著保兒頭臉又是幾腳,直踢得頭破血流,邊打邊罵道:“瞎了眼的狗才!拿高家那小崽子來壓本公子!本公子會怕他?便是他爹高俅,又管得著本公子麼?”
另一名保兒見同伴被打,呆愣了片刻,想逃走時已經晚了。那金發青年的豪奴們見主人動手,哪里還會客氣?一擁而上,當即便將保兒打倒在地。
眾豪奴知道主人心意,留下幾人繼續踢打兩保兒出氣,其余的將月娘二人團團圍住,只留出金發青年方向一條通路。
梅香雖然心中害怕,卻還是踏前一步,張開雙臂將月娘護在身后,高聲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待怎地?莫非沒有王法了嗎?”
金發青年哈哈大笑道:“王法?本公子就是王法!莫說在這荒山野嶺,便是到了東京汴梁開封府,本公子要做的事,誰又管得?小姑娘快快讓開!待本公子與你家小姐成就好事,也讓你一并入門,做個通房丫鬟。”
梅香哪里肯讓,但見金發青年一步步走近,心中難免害怕,急道:“我家小姐與趙公子情投意合,早已定下了婚約。君,君子有成人之美!還請公子高抬貴手放我們去吧!公子行善積德,佛祖必定保佑。
來生定然封侯拜相,嬌妻美妾。”
“封侯拜相的事,本公子沒興趣。嬌妻美妾,又何須等到來世?本公子現在就要!”說話間金發青年已走到近前,居高臨下看著梅香道。“小姑娘,快快讓開!本公子憐香惜玉,不想動粗。你若再不識趣,可就怪不得本公子了!”
“公子!您……”
梅香還待求懇,金發青年哪里肯聽,伸手一把將她推開,徑自向月娘走去。月娘三寸金蓮,連想逃都不可能,驚懼之下只能不住倒退。
🔒第六十章 王家子弟
梅香有心抬出趙楫來,可趙楫的身份一直只是她們私下猜測,他本人卻從沒確認過。雖然誰都知道定然不簡單,多半比高衙內來頭還大,說不準就是哪個皇子。可沒有確切信息,旁人只當你胡謅,哪里能有什麼說服力?
看那金發青年的氣焰,顯然也不是普通人,豈能被一個名字都不知道的,子虛烏有的皇子嚇住?至于隨意攀扯一個權勢最大的,比如太子或者鄆王。若是恰巧猜中還好,若說錯了,對方可不是普通人,消息傳出去,那可不單得罪了趙楫,還得罪了攀扯的那位大人物。到時治你個攀誣皇族的罪過,全家都得擔責,可就無端惹出了天大的禍事。
梅香無計可施,又見月娘危急,情急之下搶上前來,拽住金發青年衣袍。不防方臉青年恰于這時趕上前來,從身后猛力一推,梅香一下子失了平衡,重重摔倒在雪地上。
梅香摔得不輕,但心系自家小姐,顧不得渾身疼痛,立即翻身而起,向前爬行了兩步,死命抱住金發青年的腿,不讓他靠近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