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便是秦安看到的那一幕……
你道那金發青年是誰,為何這般蠻橫?
金發青年姓王,單名一個“賢”字。他本人只是個紈绔子弟,不值一提。但其父卻大有來頭,乃是尚書左丞、中書侍郎、為承旨——王黼,當今天子架前第一寵臣。
現代人不熟悉北宋官制,可能覺得王黼這一串頭銜也沒什麼。事實上,王黼乃是北宋官運亨通第一人。他是崇寧間進士,到如今已做到正四品大員。并且將在明年,也就是宣和元年被任命為特進(正一品)、少宰(右宰相),正式成為帝國最有權勢的官員之一。
王黼由通議大夫僅用十多年便晉升為宰相,其躥升速度大宋開國以來前所未有,史稱超升八階。圣眷之隆,無與倫比。
此時王黼雖然還沒升宰相,但他現在擔任的“承旨”這個官職很不簡單,乃是翰林學士之首,又被稱作“內相”,做了這個官的,相位基本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作為圣上的當紅炸子雞,王黼拜相已成定局。王家人春風得意,囂張跋扈也就在所難免了。
這王賢正是王黼次子,其相貌酷似父親王黼,也是金發金瞳,容貌俊美,典型的白人小鮮肉。因為這一點,王賢遠比中原人長相的大哥更受父親寵愛。自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未遇過絲毫挫折,也難怪養成了目中無人的紈绔性子。
按說王黼是讀書人,而且官宦人家該當知書達理。可這王黼短短時間火速躥升,不可以常理度之。恰如后世的一些暴發戶,貧兒乍富,卻沒有世家的積淀,難免行事飛揚跋扈,極為張揚。
宋徽宗是個大昏君,行事任性無比。只要投其所好,高官厚祿便隨意賞賜。這才給了王黼之流登上朝堂,禍國殃民的機會。
徽宗在位期間前后共有十多位宰相,但他重用的只有三個,分別是蔡京、王黼、李邦彥。這三人一個比一個奸,一個比一個壞。而這位王黼,正是給宋徽宗的亡國之路加上最后臨門一腳的關鍵人物。后世民間有“北宋六賊”的說法,這三位宰相全都名列其中。
“六賊”到底有多壞呢?咱們舉個例子就能大概了解。
高俅是《水滸傳》里的大反派,敗壞軍政、貪得無厭;其養子高衙內橫行市井,草菅人命。可連高俅這麼壞的大奸臣,卻都榜上無名,可見這六賊究竟壞到了什麼程度。
閑話少敘,言歸正傳。
雖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樣的俗語過于偏頗,但用在王黼、王賢父子身上卻再是貼切不過。王黼大奸大惡,禍國殃民;王賢欺男霸女,橫行不法,一樣壞得頭上長瘡,腳底流膿。
至于王賢身邊的方臉青年,卻是王家的門客,名叫白英武。就像昏君身邊總有奸臣,每一個作惡的二世祖身邊,也總有像他這樣一肚子壞水的篾片幫閑在一旁挑唆使壞,助紂為虐。
這白英武原也是個讀書人,乃是國子監的監生。他急功近利,哪里耐得十年寒窗的寂寞?眼見中舉無望,便投入了權臣王黼家做門客,以此作為進身之階,終南捷徑。
這廝慣會鉆營,見王黼那里競爭激烈,一時巴結不上,便轉而巴結府里最受寵的二公子王賢。
今年剛行冠禮,又央求王賢代為向王黼求了個表子,喚做“文才”。
要說文才,白英武實在馬馬虎虎。但逢迎拍馬,覓縫鉆營卻天生是一把好手。他知道王賢好色,便成日里領著他尋花問柳,更滿京城四處打聽出色的女子。
但有王賢看上的,不論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白英武便攛掇他或威逼利誘,或出手強搶,必要弄回府中方才罷休。這幾年王賢院中不堪受辱,自盡而死的女子一只手掌都已數不過來了。
王賢見了月娘麗色,心癢難搔,又犯了寡人之疾的老毛病,當下便拿定主意要將她弄回府中藏于私房。他才不在乎月娘是哪家小姐,即便是官家小姐,甚至是皇家帝姬,他父親一樣能為他求來。區別只不過名分而已,若真是高官家的女公子,便娶之為妻,如是一般人家,納為妾婢便了。
得知月娘不過是教坊賤籍,王賢更加無所顧忌。他生于微末,眼看著自家權勢一天天壯大,一個個過去只能仰視的高官顯貴被自家父親踩在腳下,早已目無余子。哪還理會什麼青樓的體面?
至于保兒提到的高衙內,同為京城紈绔的王賢豈能不識?只不過王賢自覺乃是王黼嫡子,高強不過是后來攀認的義子,一下子便高下立現。
何況文貴武賤,王黼雖只四品卻貴為內相,學士之首,最是清貴不過。在王賢眼中,便是太師蔡京家也就是這麼回事,論圣眷與他家不過半斤八兩,更別說身為武將的高俅了。
何況那保兒搬出的靠山還只是個名字都不知道的趙公子,不過是高強的朋友。
這關系,都已經隔了十萬八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