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要告御狀,我冤啊!”秦良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師父您別激動,慢慢說。”柳卉欣連忙安慰。“告御狀也不是非得做出貢品啊。您有什麼冤屈完全可以說給我聽,我幫您去告啊。”
“我知道你,您是荊王殿下。可,可我要告的人身份不一般。沒有真憑實據,皇上如何會相信?只有做出完美無缺的貢品,才能證明我說的是真話。”秦良搖頭道。
柳卉欣不由得皺起眉頭。要知道秦良可不是一般的手工匠人,他是高家的匠人,還是技術骨干,高家對他總有幾分情分在。他的事情,大事雖然不一定會幫,一般的難處還是不難解決的。
高家眼里的大事,那可就真的是大事了。而秦良如此鄭重,謀劃良久,花費了這許多心血,這事必然小不了。他要告的定然也不是一般人。
但話已經說到這里,斷沒有中途退縮的道理。再說她柳卉欣可是要逆天改命,抗金救國的。連窮兇極惡的金人她都不怕,這世上還怕得誰來?
“師父,您有什麼冤屈不妨先跟我說說。我雖然只是個閑王,但在皇后和諸位娘娘那里都能說上話,咱們一起想法子,總能還您個公道。”
“這事兒啊,說起來話就長了。”秦良雙手抱著瓶子,眼睛卻目無焦距的看著前方,陷入了回憶之中。
“您慢慢說,咱們不著急,今兒有的是時間。”柳卉欣和秦安拉過椅子,靜靜的坐下,聽秦良道出了當年的一段往事。
“我們師兄妹三個自幼跟在師父身邊學藝,三人里,師妹最是天資聰明,最得師父真傳。
我卻是最笨的一個,師父教授的東西,我總是最后一個理解。后來年紀漸長,師父做主將師妹許給了我。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快活得好像上了天,走路都像是踩在云朵里。
后來我才知道,師妹她早就喜歡了我。可我這木頭完全察覺不到她的情誼,最后無奈之下,她才懇求師父做主。
秦良仿佛回到了那段少年時光,臉上不由自主露出幸福的微笑。柳卉欣和秦安受他情緒感染,也都不自覺的帶上了微笑。
秦良出了會兒神,長嘆一聲,繼續回憶道。
“師妹她比我聰明百倍,師父傳授的瓷器原本古樸厚重。師妹她心思細膩,制作的時候不免加入了她女孩子獨有的特色。她的作品粗看也是一般的古樸無華,可細細品鑒,卻粗中有細,其中有無數巧思,讓人回味無窮。
師父臨終時曾說,他一身本事,師兄學了十足;我資質魯鈍,只學了七成;而師妹卻是青出于藍,自成一派。
師父死后,我們師兄妹三人繼續在汝窯(官窯)做工。有一天,師妹跟我說,她無意中發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美麗顏色。她拿給我看,那是一件燒廢的青瓷底部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斑點。那種青色,雖只有一小塊,卻像是蒼天一般浩大,又像枝頭新芽那般生機勃勃。
從那以后,師妹就像中了邪一般,拼命想燒出那種顏色的瓷器。不,比那還要好。師妹說,她心目中的顏色,比那個還要美,那是一種從未在世上出現過的,最美的顏色。可以在第一眼就抓住你的心神,讓你再也挪不開眼。
她廢寢忘食的試驗著,一次、兩次……試驗了上千次,做了好幾萬只瓷器,卻一直沒有找到令她滿意的顏色。師妹毫不氣餒,仍然一遍又一遍的試驗著,一整天一整天的做胎、磨釉……甚至晚上也點著油燈繼續干。”
說到這,秦良臉上現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便是在那時,師妹懷上了秦安。我真混吶!她那時那麼憔悴,怎麼能懷孩子?若不是我……師妹一定不會那麼早就離開人世。”
“這怎麼能怪您呢?師父,那是天意。”柳卉欣連忙安慰。
秦安則一臉無奈,父親這話,不是明明在說若不是為了生他,母親就不會死麼?
“是啊!”秦良喃喃道。“那是天意。師妹那般完美的女子,又怎麼可能是我這樣的傻小子配得上擁有的?”
柳卉欣看了眼秦安那平凡無奇的容貌,很不合時宜的想道:師母這麼完美,怎麼秦安長得這麼普通?要麼是師父您情人眼里出西施,要麼就是好的基因沒傳下來啊。
秦良已經完全陷入自己的回憶中,根本沒注意到兒子和徒弟的表情,繼續說道:
“即便挺著大肚子,師妹仍然每天那樣勞累著,只為了追求心中那一抹完美的顏色。”
🔒第八十章 往事(下)
“看著師妹肚子越來越大,人卻日漸消瘦,我非常擔心,可怎麼勸她都不聽。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想盡辦法為她多做些吃食,給她補身子。
師妹實在是太累了,生產又太耗元氣,生下秦安沒多久,就油盡燈枯去世了。都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害死了師妹。”
秦良說到這里已是泣不成聲,秦安連忙上前拉住父親的手,不住低聲安慰著。
秦良自怨自艾了好半天,才控制住情緒,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