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月娘正想將手中簪花塞入口里,吞下以求速死,然而卻被巴圖打斷。
“她怎樣了?”
這時李善慶也趕了過來,喘著氣沉聲詢問道。
巴圖將月娘身子牢牢夾住,一只手掌抓住月娘雙手,另一手捏住她下巴查看了一番。接著兩指捏住斷簪尾端一扯,便將半截斷簪拔出,又仔細看了看傷處,才恭謹答道:
“說不出話了,但還死不了。”
原來月娘雖決心求死,可她只知刺喉可死,卻不知應該刺哪里。因此用力雖猛,卻只刺穿氣管,并未刺中動脈,僅僅是讓自己失了聲,然而并不致命
聽得巴圖的話,月娘原本平靜的眼神變得驚惶無比,她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自己無法立即死去。她怕的不是自己遭受折磨凌辱,而是怕因此致使趙楫蒙羞。
月娘拼命掙扎,然而她身嬌力弱,只掙得自己香汗淋漓,釵橫鬢亂,又哪里掙扎得脫?
李善慶皺著眉頭默默的看了一會兒,月娘那水般嬌嫩的肌膚被巴圖抓住的地方已經是一片青紫,喉間的傷口也不斷滲出血珠。可她恍若不覺,兀自掙扎不休,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一般。
她聲帶被扎破無法叫罵出聲,但喉間仍然不斷發出野獸低咆一般的“嗬嗬”聲,原本秀麗的俏臉也扭曲得猙獰凄厲。
眼前這死命掙扎的小女子,明明是走兩步路就能累得氣喘吁吁的嬌弱身子,不應該是膽小如鼠,乖順無比的麼?怎地竟有如此的決絕狠厲?
李善慶不禁有些怔忪。原本按照他的想象,一名青樓女子,能令得一位皇子不顧世人非難,定要娶她為妃,不知該是怎樣的狐媚妖嬈。
及至見到本人,原來是這樣一個冷淡高傲的樣子。雖出乎預料,他倒也覺得和那日所見的“趙楫”確是般配。
然而他在北朝,桀驁刁蠻的女子見了不知凡幾。可在能決定她們生死命運的男人面前,哪個不是乖順馴服?
他們女真近年來戰無不勝,俘獲的契丹貴族女子不知凡幾。過去哪一個不是眼高于頂,頤指氣使?但只要投入浣衣院(金官妓院)中調教一番,所有的尊嚴廉恥便全都消失殆盡,為求活命什麼都肯做。更有許多被送入兵營的,即便再不知恥的逢迎取媚,依然難逃被凌虐而死。
在李善慶想來,月娘既然是自幼在青樓長大,想必早便被調教的毫無廉恥了。眼見無處可逃,必會含垢忍辱,屈從獻媚,任他為所欲為。
然而這香扇墜兒一般,嬌柔憐人的南國美人兒,明明看起來比他們北朝女子嬌小柔嫩得多,不料內里卻是烈火一般的性子。
李善慶好色,特別對象是月娘這樣,身份高貴,又是仇人趙楫未過門的妻子。就更會讓他有一種報復的快意,想起來就興奮異常。
可那剛烈的性子卻讓他很不舒服,甚至潛意識里感到有些恐懼。
李善慶受命渡海南來,與宋朝協議結盟。
這一路所見,南朝文恬武嬉,將懦兵弱,吏治腐敗,人民困頓,著實比遼朝還要不堪幾分。只不過因為南方富庶,土地肥沃,才得以茍延殘喘,沒有發生遼朝那樣的大饑荒,繼而引發大暴亂。
此次聯盟是由宋朝提出,大汗阿骨打力排眾議,一力推動。
李善慶雖積極贊同,然而他的想法卻與大汗略有不同。
他知道可汗其實意在天下,但因北朝疲敝,女真人數又少,一口吞下偌大國土后需要休養生息。待北朝穩固之后,再興兵南下,方為穩妥之策。
這確實是老成謀國之策,深合兵法“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的要旨。
然而女真貴族大多看不到可汗那麼遠。他們英勇作戰,為的就是金銀珠寶,人口土地。掠奪才是他們不斷戰斗的動力,是他們無敵于天下的法寶。
這股氣不能泄!
女真人是一群狼。只有在貪婪的驅使下不停的殺戮、掠奪才能保持他們的兇性。
而一旦停下來,很快就會被養肥身體,退掉爪牙,變成一群豬;一群和契丹貴族、南朝士紳同樣的豬。
他們渤海人就是前車之鑒。
當年他們也曾是戰無不勝的女真人,也曾開天辟地,稱號建國,建立了偌大基業。然而短短時間便被遼所滅,成了遼朝的東丹國。
身為渤海人,生下來便只能是遼朝的二等公民,少年時代的李善慶曾深感屈辱。無數次幻想著開天辟地,恢復先祖們當年的榮光。
后來完顏女真崛起,讓李善慶看到了實現理想的希望,早早便歸附旗下,殫精竭慮出謀劃策,也得到了大汗的信任重用。
宋朝君臣想要借由同盟驅使遼金互相消耗,借此收復幽云十六州的華夏故土。李善慶想的卻恰恰是借盟約消耗宋遼兩國國力,為女真日后一統天下掃清道路。
在李善慶想來,宋金結盟不僅可以保存女真實力,更能白白從宋朝榨取到大筆好處,壯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