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見到幾名皂卒抬著兩卷草席包裹的物事向后門方向疾行,看起來十分可疑。
聽到喝聲,那群皂卒不但不停,反而跑得更快了。見狀秦安與岳飛兩人當即一左一右往前搶去,頭前的幾名家丁也緊隨其后沖了上去。
那群皂吏抬著東西哪里跑得快,很快被岳、秦二人追上打倒。那幾人見他們人多,不敢逗留,東西也不要了,慌忙爬起來四散而逃。
秦岳二人趕跑了官差,看著地上用草席裹好的顯然是尸體的物事,都有些躊躇。對視一眼,岳飛跺了跺腳,拔出腰間長刀走了過去。
“嗤喇!”
岳飛沉著臉割開一張草席,一蓬烏黑的頭發露了出來。他撥開頭發遮擋,看了看死者的容貌,抿著嘴又去割第二卷草席。
“嗤喇!”
待看清死者容顏,岳飛猛地站起,滿面怒容,奮力將長刀往地上插去。
“嗤!”
他這一下含憤出手,鋼刀沒入泥地一尺有余,刀柄兀自顫抖不已。
秦安見狀緩緩走了過來,扶住雙手顫抖不已的岳飛。岳飛轉頭看了他一眼,悲聲道:
“是大嫂。”
秦安聞言一個踉蹌,反而變成岳飛扶住了他。
“誰干的?”
岳飛搖了搖頭。
“既然這里有皇城司的人,此事跟他們必然脫不了干系。咱們終須查出兇手,為大嫂報仇”。
兩人都不禁想起當日在梅嶺之上,三人同生共死,意氣相投的情景。秦安更想那天起初見月娘時那剎那間的驚艷,如今兩位大小美人卻都靜靜躺在這里。他救得了她們一次,這一次卻終救她們不得。
這時柳卉欣也緩緩走了過來。
“大哥!”
兩人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岳飛輕喚了一聲。見兩人眼神閃爍,面有悲色,柳卉欣已猜到那里邊必是月娘。
“讓開!”
柳卉欣低喝道。
兩人囁嚅了一會兒,還是什麼都沒說,微微側開了身,讓出了僅供一人通過的寬度。柳卉欣直直撞開兩人,大步走到月娘尸體前。
只見月光下月娘面色顯得越發蒼白,滿面血污;清麗的容顏因屈辱和痛苦扭曲得厲害,若非三人都熟悉她的容貌,只怕都認不出來。
柳卉欣俯身顫抖著伸出手,然而短短的距離就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阻隔一樣,完全伸不過去。
眼淚泉水一般涌出,柳卉欣張大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悶得厲害,全身力氣如同被抽走了一般。
她軟軟坐倒在地,抱頭倒在地上,良久才終于發出一聲嘶啞的哭號,如同受傷的野獸。
岳飛默默走過去,重新將兩卷草席扎好,然后同秦安靜靜站在一旁,一起守護著伏地痛苦的柳卉欣。
三十名家丁有的已經猜出發生了什麼,遲鈍些的卻完全不清楚狀況。然而場中三人的悲慟還是感染了周圍的每一個人,一片鴉雀無聲中,悲哀、沉重的氣氛在所有人心間傳遞、蕩溢。
……
荊王府。
“殿下!婆子請來了,來給王妃整理遺容。”
“走開!我自己會做!”
月娘等人的尸體已經運回王府,想起白布下月娘尸體的慘狀,柳卉欣出離憤怒,心如刀絞。
月娘身上的衣物全部都支離破碎,可怖的是她原本白璧無瑕的身子,竟也如同那身衣物一般,密密麻麻布滿了各種各樣的傷口。
剛剛解開草席的那一剎,看到這般慘狀,柳卉欣只覺一股熱血沖上腦門,險些暈了過去。閉目苦忍了良久,才強撐著沒有倒下,然而也再沒有勇氣再去看上一眼。
是什麼人,怎能下得去這樣的狠手?
月娘雖然性子冷淡,可她從未與人發生過爭執,待所有人都很親切。眼看著明天她就要得到世間最大的幸福,嫁給心愛的男人。雖然不是唯一,但她甘之若飴。
難道真是天妒紅顏麼?!
“殿下!”
屋外的琴心又喚了一聲。
“啪!”
柳卉欣暴怒的將屋旁靠墻的椅子拉倒,沖出了停尸的堂屋。
她一口氣跑到空曠無人的操場上,厲聲長嘯,似乎想要吼出滿腔的怨憤不甘。
“鏘!”
長嘯如何能去盡心中憤怒?柳卉欣拔出長刀,大開大闔的開始舞動起來。刀光如雪,刀勢招招如同要與人同歸于盡。
不知舞了多久,柳卉欣已是汗流浹背,手足酸軟,可心中那股淤塞卻絲毫沒有減輕。她不住的舞動著,想要將自己累倒、累暈,再不用去面對這殘酷的事實。
“殿下!”
這時場邊又傳來了琴心滿是擔心的喚聲。
“什麼事?”
柳卉欣大聲吼道,收刀佇立。她的情緒仍舊無法穩定,幾乎任何響動都可能讓她爆發。
“圣上口諭到了,傳旨的公公正在前廳候著。”
柳卉欣深吸口氣,長刀重重往地上一插,大步向前廳走去。這麼晚了,三更半夜的,竟然有口諭,簡直明擺著與此事有關。
“荊王趙楫,不識大體,不顧大局,毆打官吏,阻礙公務,更兼屢教不改。即日起責令閉門思過,府內所有人等禁止離開府邸一步。
責令皇城司派遣兵丁官吏嚴加監督。
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