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卉欣在外邊站了一會兒,見天光漸暗,河面上蚊蟲四起,她連忙回轉了船艙,命琴心點上熏香驅蚊。
甲板上其他趁著晚飯后的自由活動時間,出來消食透氣的家丁仆役們也都回進了船艙,準備開始今天的文化課。
如今參加文化課的可不光只有家丁,很多仆役也都自愿參加進來。倒不是為了拍趙楫的馬屁,或者他們的上進心有多強。而是這文化課實在很有意思,大多時間都是講故事:什麼楊家將啊!班定遠啊!馬伏波啊!這些華夏人的大英雄,抗擊外侮,或者揚國威與異域的故事。
這些故事或者由趙楫或柳卉欣親自講述,或者是其他人照著他寫的話本來講。轉述這些故事的時候,趙楫大量借鑒了他在現代看過的那些網絡小說的敘事風格,在史實的基礎上盡量增加戲劇性。敘事一波三折,高潮迭起。聽起來著實令人熱血沸騰,蕩氣回腸,簡直比看戲還精彩。
在下層民眾缺乏娛樂的宋代,這樣的故事當然十分受歡迎。
也難怪那些原本不必學習文化課的府中仆役也跑來湊熱鬧,實在是屋里呆著無聊,還不如來這里熱鬧還有故事聽。
趙楫開設文化課的目的,除了教授一些常用字外,就是給家丁們灌輸民族自尊心、自豪感。就是要在家丁隊這個小團體中,形成民族意識這種強有力的思想武器。
現在既然有人自愿加入進來,趙楫當然沒有往外推的道理。不過課上一切都按軍法約束,若有人敢喧嘩吵鬧,不管是不是家丁隊成員,都要一視同仁的受罰。
如此這一個多月的旅程下來,通過在文化課上聽故事,許多府中仆役竟然形成了初步的紀律意識,這卻是意想不到的收獲了。
因為這個,趙楫已經在計劃,到了臨湖駐地之后,將自己的新府邸完全軍事化管理了。
既然是完全按照行軍的標準來要求隊伍,當然不可能所有人都進船艙去聽文化課,外邊還是要有人留守的。那便是守在碼頭和船舷的明暗兩組,一共四名哨兵。
哨兵的搭配很有意思,或許是為了讓家丁們時刻意識到所有人都是一個整體,或許是為了使家丁們性格上互補,甚至或許是為了讓哨兵們互相監督不要偷懶。總之每一組哨兵一定會是橄欖球比賽時的對手。
也就是說,一個來自紅隊一個來自藍隊,絕對不會讓兩個同球隊的搭檔一起放哨。
今晚這一對明哨也是這樣,由一名牛勇手下來自紅隊的北方少年陳二狗和一名趙智手下藍隊的南方少年周精忠搭檔。
周精忠的名字當然是到了王府后起的,卻不是他自己改的或者趙楫臨時起意賜名。而是他們的隊長趙智給他們統一改的,所有人的名字里邊都帶著個“忠”字:全忠、盡忠、精忠、太忠……或者就是單名一個忠字;這里邊拍王爺馬屁的意思簡直是再明白不過了。
陳二狗等紅隊的隊員們,雖然每次說起來總會鄙夷的罵一句“馬屁精”,但心里其實不無羨慕。再怎麼拍馬屁,藍隊的那些小子們,總是有一個可以響亮的說出去的大名了,怎麼都比自己的二狗、大牛什麼的強吧?
陳二狗已經打定主意了,等過段時間,自己學好了文化課,也要給自己改個響亮的大名,至少要比那些什麼忠好聽才行。
“啪!”
陳二狗一巴掌拍死一只正在自己額頭上叮咬的蚊子,看了眼身邊站姿筆直,一動不動的周精忠,他微不可查的瞥了瞥嘴,腰板一挺站得更直了。
時間已過人定,可岸上酒館里那些人卻一點兒都不定。猜拳行令,拼酒賭博,大聲吹牛談笑,當真熱鬧得緊。
說實話,聽著這些聲音,陳二狗著實有些眼熱。雖然他年紀不大,可身為好酒的北方人,對于這種聲音確實缺乏抵抗力。
當然,他也僅僅只是眼熱而已。喝酒固然是好,可最重要的是:他們紅隊才是天下最好的士兵,而不是藍隊那些軟綿綿的家伙。
別說開小差,他今晚若是對酒館那番熱鬧露出些許向往之色,丟的都是整個紅隊的臉,到時候不光是他,整隊人都要在藍隊面前抬不起頭來,他還有什麼面目再見那些隊友?
所以兩人簡直就像是在玩木頭人的游戲,全都板著個臉站得筆直。黑夜里不知道的人乍然看見,恐怕真會以為這里立了兩尊雕像。
站軍姿是很累人的,特別是兩人為了別勁頭,姿勢一個比一個標準,那就更加累人。就在陳二狗覺得腰酸背痛,想著干脆放棄算了,讓一步海闊天空的時候,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幾根火把沿著道路徑直向碼頭而來,陳二狗如蒙大赦,有人來了哨兵照例是要詢問的,如此便可以趁機活動身子,又不算輸了剛剛那場沒來由的“軍姿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