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
走過最前面的打鐵區域,木輪轉動的聲音進入一行人耳中。這聲音趙楫和秦安都十分熟悉,正是制作陶瓷的轉輪。
“嘩啦~嘩啦!”
這是一群婦女在紡麻線。至于軍營怎麼會有女人,這個問題趙楫已經無力深究了。
“哐~嚓!哐~嚓!”
既然有紡線的,織布的當然也少不了,這個更過分,竟然是男女搭配的。誰說古代性別隔離了?顯然勞動人民并沒有這些腐朽的規矩。
……
一路走來,趙楫的臉由紅轉青,由青轉黑,而且越來越黑。這哪里是什麼軍營?根本就是一個超級手工業聯合基地。
很顯然,趙楫又被陳建這老狐貍擺了一道,生生又浪費了七天。
“陳大人!這便是你為孤準備的軍營麼?”
站在“軍營”最后邊,掛滿了布匹的染坊曬場中,趙楫臉寒如冰,恨不得當場活劈了陳建。
“額!這個……蔡都監!嚴都監!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說今天軍營就能準備好麼?”
陳建臉色居然也黑著一張臉,向身后另外兩名官員連聲質問道。
“回大人!房舍修繕和兵士搬遷,下官前天就已經完成了。現在這座兵營確實已經準備好了,新軍隨時可以入駐。”
“準備好了?!那這些,這些是怎麼回事?”
陳建知道趙楫定然追問,不待他發話,徑自指著周圍熱烈的勞動場面,向兩名官員問道。
“這……”
兩名官員遲疑了一下,那個蔡都監低聲道:
“都是些占用兵營的官員,有武德軍的,也有其他衙門里的,但都是非法占用。
下官令他們搬走,但他們苦苦哀求,又有許多官員求情遞條子。
下官官小職微,不好逼迫太甚。但殿下虎威,必能震懾不法,驅逐這些占用軍營的宵小,新軍要進駐時讓他們搬出去便是。”
“就是這樣?”
陳建追問道。
“就是這樣!下官哪敢欺瞞殿下與大人?實情確是如此!”
兩名都監連連哈腰作揖,態度十分“誠懇”。
“下去吧!一點兒小事都辦不好,簡直無能之極!”
陳建恨鐵不成鋼的道,說罷轉向趙楫笑道:
“這兩人辦事不力,下官必定嚴加懲處。事已至此,些許不法官員,殿下無需在意,只需將他們驅逐出去便是。
為了這點兒蠅頭小利就侵占軍營,開工牟利的官員,想來品級都不會太高。下官等震懾不住,對殿下來說卻是不妨的。
這城東軍營確是地勢最好的一處營地,臨近水源,四周又都是空地,擴建也方便。若是這些地都用起來,便是殿下的勇毅軍也達到武德軍的規模,也絕不會顯得擁擠。”
“別!陳大人還是另外給孤找一處吧!如此好的一塊地方,還是留給武德軍比較好。本王初來乍到,怎好喧賓奪主?”
趙楫陰沉著臉,當即毫不客氣的拒絕道。
這陳建居心叵測,明顯是串通手下挖坑給自己跳呢!
足足一百多間營房,能容納兩千兵士的大軍營,全都被各種各樣的工坊占據,少說也得有幾十家。這幾十家工坊后面,至少就站著百多名官員。這百多名官員或許品級并不太高,但有門路有膽量侵占軍營的,決不會太簡單,至少也都是地方的實權派。
趙楫若真是個剛出宮的愣頭青,以為憑著皇子身份便可以百無禁忌、為所欲為,將這些工坊通通掃地出門的話。
軍營是能占下來,可今后在地方只怕就寸步難行了。
趙霆、陳建這倆地方一二把手雖然統管軍政,又刻意針對,但畢竟就只是兩人,能給趙楫造成的麻煩有限。
可若得罪了所有地方實權派,今后可就真的要暗箭不斷,處處掣肘。想辦什麼事情都如同深陷荊棘,每走一步都艱難無比了。
至于那倆都監,明顯是陳建串通好了唱雙簧呢。這麼大的事兒,陳建怎麼可能不知道,若沒有他的默許,甚至授意,那倆又哪敢將這樣的軍營拿來交差?
至于說軍營周圍那些空地,方才趙楫就注意到了,全都是開墾好的菜地。就算不是民間農地,也早和營房一樣,被人占用了,并不是荒地。如果貿然征用,只怕一樣會捅了馬蜂窩。
沒想到這陳建看著拙于言辭,長相又頗為粗魯,竟然這般陰險,不聲不響就挖了這麼大個坑等著自己。看來能坐上這麼高位置的,就沒一個簡單的。
這趟“軍營”之行自然就此作罷,雖然陳建與兩位督軍一再表示這些工坊之后并無什麼大人物,可趙楫哪里肯接受?
甚至三人表示若趙楫實在不滿意,可以再給他們一月時間,將城西軍營騰出來交付給他使用。
趙楫已經上了一回當了,哪里還會上當?不過讓他們忙碌安排一番也好,當下也就勉強答應下來。但心里已經打定主意,回去就想別的辦法,絕不再繼續浪費時間等下去了。
經此一事,趙楫心中因為得到棉花而來的好心情頓時煙消云散。
棉花再好,可卻需要大片土地栽種,還需要從紡紗到織布的一整套設備以及大量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