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哪怕他厭惡這個嫡長子克死了發妻,再怎麼不情愿,卻也知這是發妻留給自己的子嗣。
而且,嵇珹性子沉穩,小小年紀就是小三元的案首,已然是很不容易了,不能被房家毀了。
可他雖有大儒的名號,日子卻清貧,下人們幾乎都是靠繼室談氏的嫁妝養著,同他絕非是一心,但凡直面上鐵定要吃虧。
倏忽,想起粗布手帕上寫著請攜人手。
對了,他可托自己的那些學生……
當日晌午,嵇大儒就回到縣學,將幾個出身高的學生召來,激憤的說了此事。
眾人義憤填膺,未等到明日就打包了細軟帶上書童、小廝,連夜奔赴漁陽鎮。
談氏作為嵇大儒的繼室,是隔日才知道的,氣的她將屋內陳設通通砸爛,賢良淑德的面具險些都繃不住了。
府里的下人也全都瑟瑟發抖,越發小心謹慎……
第5章 (5)灌砒霜
嵇大儒在繼室談氏發怒的同時,已經率領眾弟子馬不停的趕到了漁陽鎮。
他們雖是文人,但都有功名在身,精學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是以,騎馬自是不在話下。
眾人一路疾馳,風風火火的朝房府而去……
文人素來清貴,一般都是馬車出行,難得見到騎著高頭大馬的文人學子們,尤其是這般雄赳赳氣昂昂。
在眾人入漁陽鎮時,便引起百姓的駐足。
有幾個好事的閑漢,還特意給宣揚開來。
瞬間,從街道的四面八方竄出來好些相鄰,甚至還有提著馬扎的。
當然能這麼及時帶著馬扎,是因為本就在街頭茶館與人閑聊,臨時借來純屬意外之喜。
其余的人也不顧冰天雪地,該上樹的就上樹,甚至還有爬墻頭的,總之是要看文人學子動粗。
須臾間,看熱鬧的人就把房府門前圍了個水泄不通。
此刻,福遠堂的房秦氏,正在大丫頭茯苓的服侍下梳妝。
正月里除去特定的日子,無需請安,她也懶得起早。
房清妍也在,正陪母親坐著,她身穿大紅色繡福字紋的緞褙,梳桃心髻,端坐在太師椅上,露出大家閨秀特有的淺笑。
身后是一個紅酸枝的長幾,青花福字瓷盤上擺滿什錦甜點,后墻貼著福壽祿三星報喜圖。
手邊的小幾上,放著一大盅熱氣騰騰的牛乳。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簾子掀開,身穿桃紅色棉襖的婢女疾步走來。
“嘶!”
當下,房秦氏嚇得一個激靈,茯苓手上的梳子尚來不及收力,生生地拽掉了幾根青絲。
房秦氏捂著被扯痛的后腦,朝身后的茯苓就賞一個耳光,怒目呵斥,道“拖下去,發賣!”
“夫人饒命,夫人……”茯苓嚇得攤在地上。
她是房秦氏身邊的一等丫鬟,知道不少秘辛,在發賣前定會被灌了啞藥,且殘了的妙齡少女更是不會有好去處。
門外服侍的婆子們得了吩咐,忙將人拖走。
“夫……夫人恕罪,夫人恕罪。”來報信的婢子粉桃見這架勢,也忙跪在地上,惶恐道“親家老爺登門拜訪,好大的陣仗……”
“親家?”房秦氏擰眉。
“是是……是嵇大儒率領眾弟子登門了。”粉桃顫顫巍巍道。
房秦氏氣得直吼,道“那你怎麼不早說!”
“母親……”房清妍見母親沉不住氣,微微頷首。
房秦氏見女兒一出口,就朝她這個方向看來。
她知道女兒早年養在嫡姐名下,作為正兒八經的官宦千金最瞧不上她這副商人婦的做派,連忙收斂住神色。
她緩了緩語氣,壓低了聲音,道“為母也是著急,畢竟這種大事一但鬧開,清妍的名聲可就有瑕了。”
“有男女大防在,這種外男的事應交于父親才是。”
說著,房清妍攙扶著母親起身,去往前院書房。
雪后初晴,光線白的刺眼。
院中,涂橘對著布著凍瘡的小手,呵出一口熱氣,稍微暖了暖就繼續賣力的掃雪。
面上她認真勤快,實則早就注意到外面躁動起來的事。
當她掃到福遠堂時,就見茯苓被堵著嘴,由幾個婆子拖出來。
素日里不可一世的大丫鬟,就這樣被硬生生拖走。
驚詫中,涂橘腳下踉蹌了一下,險些沒站穩,而在這個空檔里,茯苓已經被架著胳膊從她的身前拖過。
昔日里巴結茯苓的幾個小丫鬟湊在一旁,竊竊私語,神色中透著幸災樂禍。
“這是咋滴了?”
“還不是得罪了主子……”
“都閑的沒事做了?”房清妍的大丫頭銀杏奉主子之命前來,將嘴碎的幾人驅散。
“嗚嗚……”茯苓見銀杏過來拼命掙開了束縛,不顧雪地冰寒,膝行上前,抹著眼淚露出濃濃的渴望,道“銀杏妹妹救我!”
“府中的規矩姐姐應該明白,恕妹妹愛莫能助。”
銀杏哪里是來救人的?
分明是怕婆子們手上不干凈,來掃尾的。
茯苓看出對方的來意,死死的抓著銀杏的腿,驚駭道“銀杏,你……你難道忘了當初是誰幫……”
“閉嘴!”銀杏伸手,一根根地掰開茯苓的纖纖玉指,側過頭,怒罵幾個婆子,道“你們都是瞎子嗎!”
銀杏居高臨下的睨著發髻凌亂,猶如瘋婦的好姐妹,道“大小姐的意思是灌了砒霜,送茯苓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