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耳房里偷懶的下人,微微一頓。
然后,假裝聽不到,繼續談笑風生,婢子討論首飾,婆子們談論兒女。
涂橘聽到門扉外她們說笑不停,神色萎靡下來。
果然,還是奢求了。
前幾日,她昏昏沉沉間瞧見下人將好不容易填滿雕花大柜里的物件,又陸陸續續地都給搬空了,只留些明面上的擺設,以防萬一嵇珹又帶人來突擊檢查。
“哎!”她嘆息一聲,披著錦被,自行下榻。
婢子為了省事,床邊連雙繡鞋都未曾擺置。
她扶著拔步床的淺廊,踮著白嫩的玉足往窗欞走去。
地面冰冷,每一步都宛若踏在冰面上。
她從門縫看到那個磕著瓜子的銀杏,輕蔑的眼神。
冷得來不及呵斥什麼,她就匆忙的瞇回被窩里,蜷縮成一團,緩了好一會兒,這才感覺慢慢活過來了。
這半月間,她初始喝藥的確有效果,但隨著離婚期越近則越發渾渾噩噩,連用膳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被人生硬地喂些粥水續命。
直到昨日她拼盡全力禁食,這會兒才清醒過來。
甚至,還能支撐著起身了……
無論橫看豎看,都透著蹊蹺。
涂橘心思轉了轉,就發現耳房的婢子們突然勤快起來。
掃院子的掃院子,擦桌子的擦桌子,甚至連地龍都燒起來了。
不一會,銀杏撩開簾子,進來給涂橘傳話,道“夫人免了表姑娘的晨昏定省,可姑娘也不能太邋遢了,趕緊起身盥洗吧!”
說著,銀杏就生硬地要撩開涂橘好不容易才焐熱的暖被窩……
第17章 (17)老娘,一巴掌呼死你
“滾!”涂橘忍無可忍,抬腳就對著銀杏的面門踢去,小手還不忘緊緊拽住錦被,道“什麼玩意兒,竟也替主子拿主意了?”
涂橘在饑寒交迫下,身體虛弱,力氣也不大,只能努力用眼神殺人。
銀杏毫無準備,被踢了個正著,踉蹌數步才站穩。
她怒目圓睜,瞪著涂橘薄怒的美態,眼神不由地飄忽了一下,狠狠地咬了咬紅唇,才壓下心中的惱意開口。
“姑娘后日便可出閣,有些不如意忍忍也就過去了。”
“銀杏姐,凈房已經備好浴湯。”門外的婢女粉桃,還不知里面的事情,扯著嗓子往里喊了一聲,又將一雙繡鞋丟進去。
銀杏彎腰,將繡鞋撿起,在腳踏上擺正,道“請姑娘沐浴!”
涂橘對這話只是抿嘴一笑,沒有應承,也沒有反對。
近日倒春寒,外面又刮風又下雪,她閨房里不說沒有燒地龍,甚至連炭盆都沒有,可把她凍個夠嗆。
可就是這樣怠慢她的下人,居然在受辱后還耐著性子請她沐浴更衣?
仿若是將她洗白白,才好賣個好價錢似的……
是了,她身上的凍瘡已痊愈,臉皮也細膩了。
細想下去,不寒而栗。
涂橘由銀杏攙扶著踏入凈房。
凈房挨著耳房,桌上的瓜子皮已經收走,重新擺上干果。
屏風后,香杉木的浴桶里鋪滿干花的花瓣,氤氳著熱氣模糊了眉眼。
銀杏見涂橘進去后,悄悄退出,完全沒有伺候主子沐浴的想法,還特意將其它婢子也都給打發出去。
涂橘不動聲色的用余光,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嘩啦啦……嘩啦啦……”素白的小手撩撥著花瓣,偽造出沐浴的聲音。
直到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徹底遠去,涂橘才坐到臨窗小杌子上,烤著身前暖融融的炭火。
見四下無人,她便將耳房擺放的花生、桂圓,這些干果吃光。
干果還是比較抗餓的,手腳終于慢慢地熱乎起來,力氣也恢復了不少,連腦子也清明了。
倏忽,她腦中靈光一閃,回憶起程溁大大描寫房清妍的相關劇情。
貌似自從女主重生后,便可以犧牲一切為自己鋪路,泯滅良知。
哪怕她看起來那麼無害,又是在情勢所逼下才要嫁給小和尚的,可一旦房清妍發現她若是還有別的用處,怕是仍舊會不擇手段。
她可不想活在旁人的回憶中,成為彰顯大反派談瑾竊政,而存在的倒霉小可憐!
也許,她多加開動腦筋,也還能再拯救一下……
殘陽褪去,高高的掛上大紅燈籠。
院中有風穿過,振得枯木颯颯。
“吱呀……”門扉從外面輕輕地推開。
來了!
涂橘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木梳,將重梳好的發髻整理好,又補了些胭脂水粉。
最后,將紅發帶塞入嘴里,用門牙叼住一頭。
她扒在地上,從屏風刻海棠的墩子縫處,瞧見一雙男子的皂靴。
來人的腳步放得極輕,躡手躡腳地靠近。
緊接著,那人停下,大手扶地,袍裾也順勢委地。
這是……要窺視她沐浴!?
呵呵,來的正好……
涂橘按照對方的姿勢,預估到對方往里探頭窺視的角度,擺好姿態。
就在兩相交接的那一剎那,詭異的白臉幾乎貼著男子的臉出現。
“鬼……呀……”
那張臉上五官詭異,兩眉高高上挑到額頭,眼皮斜向上外翻,露出的盡是白瞳仁,鼻孔橫擴,露出黝黑的鼻毛,血盆大口裂到腮幫子,還吐著鮮紅的長舌頭。
預期中,美人沐浴的香艷是半分沒看到,反而被嚇得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