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橘見過房家存在銀莊的對牌,待小和尚將對牌給她,立時眉開眼笑,頭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翌日,船隊行至南運河的一處渡口,見岸邊有無數船只靠過來,上面人穿的俱是布衣。
嵇珹想到在路上打聽到有匪寇侵擾的事,心里一緊。
直接令船夫取消這次的補給,并加速撐船離開。
然而,嵇瑯是被談氏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連練字都覺得辛苦。
實在他一路坐船只覺得委屈,這回連補給都不讓,當時就鬧騰起來。
嵇珹也不含糊,讓嵇瑯與其心腹的那艘船留下,其余五艘船迅速離開,并全力避開往來船群,一路疾行,片刻不停。
嵇瑯給氣得不行。
他明明是奉父命來陪著長兄接新娘子的,卻被半路撇下。
憑什麼?
他只覺得顏面掃地,干脆留在渡口,不回海津鎮了,看到時候誰沒臉。
嵇珹的五艘船都是快船,用料也好,比百姓那些參差不齊的小船要好不少,很快就沖到了最前,漸漸的甩開了眾船。
涂橘望著身后化作墨點的小船,對著小和尚,道“這些人是在逃什麼嘛?”
“我前個聽說薊州衛剿匪時,一時疏忽讓匪寇跑了不少,流竄到了周邊城鎮,那些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已經搶了好幾個村莊了。”
“北方多旱鴨子,所以水路比較安全,百姓也選擇避陸路,走水路?”涂橘腦中靈光一閃。
嵇珹微微頷首,道“正是如此。”
“那咱丟下嵇瑯好嘛?”涂橘擔心小和尚被嵇大儒打屁屁。
嵇珹似是很憂心,眸底卻透著有恃無恐,道“這不是沒攔住,為夫有心無力。”
涂橘:“……”您老人家那是攔?
明明是用激將法,將嵇瑯給生生氣得留下不走的!
也不知這個小和尚的心眼咋那麼多,說好長在寺院里,遠離俗世不染塵埃,四大皆空的佛子去哪了?
不過,她也不怎麼喜歡嵇瑯那種眼高于頂的公子哥,而且嵇瑯還是談氏的親兒子。
這便注定他們是不可能兄友弟恭,她也無需長嫂如母的操那份心。
下晌,他們一行人從南運河到了三岔河口的大悲院碼頭。
嵇珹之前聯絡好的花橋,正等在永樂橋。
涂橘在船蓬里整了整嫁衣,重新戴著紅蓋頭,就在嵇珹的陪同下,按照媒婆的指示鉆進了花轎。
海津鎮乃是漕運匯集之地,就算是城外也很是繁華。
共有東西南北四個城門,以南北劃分成十字路,東門貴,西門賤,南門窮,北門富,嵇大儒也算名震一方,嫡長子迎親自是走東門。
津門人好熱鬧,一見到迎親的隊伍立刻迎了過去,看新郎官與花轎。
嵇珹將早早準備好的喜糖,一筐筐地朝兩旁的人群撒去,父老鄉親們甜了嘴,吉利話是不要錢的往外冒。
涂橘偷偷撩開大紅色帷帳的一條小縫兒。
外面街道鱗次櫛比,車水馬龍。
有馬車行、包子鋪、餛飩鋪、彩子鋪、當鋪,還有很多小吃,其中以老豆腐、鍋巴菜兩個攤子前的顧客最多。
涂橘暗暗記下了幾家人氣最旺的攤子,準備找機會過來嘗嘗。
她怎麼也算是小富婆了,誓要將各色美食通通地祭五臟廟。
喜隊從東大街穿過鼓樓,沒走幾丈就到了北大街的塘子胡同。
正紅色的大喜字,不要錢的貼了一整條胡同。
嵇家的宅院與房府一樣都是青墻黛瓦,但房屋要建得比房府要更密集整齊些。
墻壁上刷了粉白的石灰,門前立有數根朱紅色的大柱子,大門裝有獸銅環的,門前有兩塊大青石墩,看起來并不貧寒,甚至還有些氣派。
不過里面就只是標準的三進的宅院,很是中規中矩……
第32章 (32)大婚
鞭炮齊響,喜轎落地。
“一射天,二射地,三射天長與地久!”
涂橘挑開紅蓋頭的一小角隔著轎簾看到,只一眼便看見人群中的小和尚,拉開長弓,瞄準喜轎。
那箭都是去掉箭頭,包著紅布的。
有一箭還落在了轎簾上,她趕緊收回偷窺的動作。
三箭過后,涂橘又聽見外頭的人喊“踢轎門,新郎官踢轎門!”
“噹……”伴著一聲輕響,轎子微微震了下。
登時,惹起一陣哄堂大笑,有人打趣道“賢弟呀,你這白跟著武僧操練了,剛才那箭軟綿綿的根彈琴似的,這會兒踢轎門更是輕飄飄的……”
“哎呀,看不出珹哥還是個懼內的主兒,好歹你在廟里還是能一腳踢折碗口粗大樹的弟子,想不到這麼怕娘子,嘖嘖……”
嵇珹臉不紅氣不喘的笑罵,道“攜手一生的娘子,自是要處處疼惜!”
一時間,男人們的口哨聲連成一片,儐相忙著打圓場。
涂橘從媒婆的手上接過紅綢,由嵇珹牽著往前走。
六十四抬嫁妝緊隨而至,每抬都滿滿當當的,看著就死沉,險些亮瞎了眾人的眼。
賓客們不懂里面的門道,還以為都是房府規規矩矩給的,納罕的不行。
“足足六十四抬,可真是大手筆呀!”
“隔壁的師兄娶親,嫂夫人也不過十六抬的嫁妝。而這新娘子的俱是精品,也不知價值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