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嫁人的新媳婦不是十年熬成婆,受些委屈又能如何?
嵇老夫人用拐杖指著涂橘,呵斥道“說,是不是你給珹哥吹的耳邊風?”
“祖母,與旁人無關,分家是孫兒的主意,只因孫兒不想橫死街頭,每月被刺殺個十次八次的。”
嵇珹起身擋在小橘子身前,字字鏗鏘。
隨即,又擼起寬袖,露出右臂的傷。
涂橘作為當過下人的表小姐,對危險十分敏感。
她心知每當主子鬧矛盾,吃虧的總是下人。
而且談氏心狠手辣,不拿人命當回事,怕是后果不可估量。
于是,她忙對著外圈的奴仆道“你們都下去,莫耽擱了主子談事。”
然而,幾十個婆子、婢女,皆是恍若未聞。
果然,談氏惱羞成怒,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談夫人難道不知道?”嵇珹想也不想的就護著小橘子,嗤笑一聲,道“既然我擋了瑯哥的路,讓開便是。”
“長兄,母親絕對不會做出謀害繼子之事,請長兄給母親道歉!”
這回說話的是嵇珊,談氏親女,年十三歲,穿了件牙白色小鳳尾褙子,同色月花裙,梳回心髻,頭戴赤金蓮頭玉簪。
打扮也算清秀美麗,可今日是涂橘認親的日子,這小姑子卻穿的要掃墓了一般,隱晦的心思可想而知。
她同談氏長的很像,都是高挑眉,不過嵇珊更會打扮,又隨了嵇大儒的瓜子臉,很是俏麗……
第37章 (37)謀得一時生機
談氏被嵇珹揭開面皮,臉上火辣辣的,在數年順風順水中,都幾乎快忘了要如何應對。
幸好被女兒這一開口,才得以緩過勁兒。
她用帕子捂著臉,泫然欲泣,道“我為這個家累死累活的,竟換來繼子這番惡毒揣測,我不活了,這日子還有什麼好過的?”
“珹哥,你太過分了,速速給你母親道歉!”嵇老夫人被談氏的惱怒,險些嚇得魂不附體,想也不想將手中的拐杖,狠狠向嵇珹砸去。
拐杖是小葉紫檀的,這種硬木砸在身上可不輕,巧合下還能要了人命……
“噹!”嵇珹身子微微一斜,靈敏避開,拐杖給大理石地面砸開裂痕。
嵇大儒癱坐在太師椅上,望著兒子右臂滲出血的傷,閉了閉眸子。
“珹哥你去吧,收拾收拾搬出去,日后無事也不要回來了,咱們兩戶人家各自安好吧!”
“父親,兒子走了!”嵇珹屈膝,對著嵇大儒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之后,拉著小橘子,頭也不回的離開。
涂橘望了一圈花廳里伺候的下人。
這些人怕是兇多吉少,她人微言輕,已經盡力了。
她顛顛的跟上小和尚,一路小跑。
他傻嘛?
明顯不傻。
嵇家人為了自身權益,根本不會為小和尚討半分公道。
他當眾發難,日后就算真的死于非命,眾人也會懷疑是談氏動的手。
如此,就算談氏不顧及與嵇大儒的夫妻情分,可但凡顧忌一二兒女的名聲,也不會再對繼子動手。
眼下,小和尚羽翼未豐,與其委屈都未必能求全,唯有借此發難,才能謀得一時生機。
不愧是日后身居高位的權臣,心思可真不簡單……
花廳。
嵇老夫人不確定談氏是否也會借此發難,當下人給她撿回拐杖后,又拄著拐杖篤篤地砸地。
“這個逆子,天生長了反骨,幸好早早送到了涌泉寺沐浴佛法,否則豈不是要弒父殺母!”
談氏的臉陰沉如水,將手中的繡帕擰做一團。
這個繼子不過僅有一個秀才功名,竟敢目中無人,欺負到她的頭上?
真是作死!
可她卻一時沒有什麼好辦法……
嵇大儒目光涼涼的瞧著談氏,道“咱也不用弄那套虛的了,珹哥受的委屈,我通通都知曉,也調查過。
日后,但凡這孩子橫死,我不找別人,就、找、你!”
霎時,嵇老夫人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捂著心口,呵斥道“你胡說什麼,逆子!”
“母親,兒子無能。”嵇大儒拱手后,大步往外走。
“華兒,華兒!”嵇老夫人連連呼喚兒子,卻不見他回頭……
嵇珊瞪了一眼大氣都不敢出的許薈薈。
暗罵一句:蠢貨!
若不是這個許薈薈開了個錯由頭,也不會給嵇珹發難的機會!
許薈薈察覺到了嵇珊的冷眼,臉上也很不好看。
這些人都欺負她父母和離,也看不起自己。
等她做了嵇珊的嫂子,且看自己如何拿捏對方的婚事,定要給嵇珊找個表面風光內里壞死的,看那日后過不過的到一起去。
嵇老夫人哆哆嗦嗦的握著茶盞,灌了茶湯,緩了又緩,才好了一些。
她對著眾人,道“今日花廳一事,若是有那嚼舌根的……無論是誰,一并趕出府去……”
“來人啊,除了陶嬤嬤與珊姐的丫頭,一律拖出去杖斃!”談氏將外面候命的下人喚了進來,指著外圈的幾十個丫鬟婆子下令。
她不敢對夫君鬧,又不好除掉嵇珹,還不能殺雞儆猴?
這口惡氣,她可咽不下,總要幾十條人命祭旗!
“夫人,饒命!我們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聽見……”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啊!”
方才,對涂橘的提醒置若罔聞的婆子與婢女,紛紛跪下哀求著,各個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