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激昂熱烈的檄文,鏗鏘有力,氣韻生動,再配上戲子壯懷激烈的動作,便讓人熱血沸騰,不由自主的恨談瑾。
可惜行文措辭實在太古雅,讓一眾連字都不識的粗人去聽,就如同雞同鴨講。
大概是這一出戲,已經上演了很久,百姓無論聽懂聽不懂,俱是鼓掌,緊接著便是大罵談瑾。
整個期間,孝毅帝的臉色都不好,怔怔地不能回神。
他印象中的談瑾,是一個老好人,對他照顧有加,陪他解悶的長輩。
只不過,近來得到權勢飄了些,對獨女談佳佳也過分溺愛,這才惹得他有稍許不滿。
可旁人眼中的談瑾,怎麼就成了無惡不作的奸佞小人了?
不行,他要問個明白!
他剛邁開步子,要上臺同那戲子理論,就被橘嬸子一把給拉了回來。
“不要命了!”涂橘一直盯著這個沖動的問題少年,沒一會兒就見人不安分。
好家伙的,真以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強龍不壓地頭蛇的諺語,就沒聽過?!
在人家朱寘鐇的地盤上為談瑾辯解,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待人群散了,他們一行人便也跟著出來。
尋到一所荒廢的宅院入住。
這宅子之前都是官宅,但主人被朱寘鐇砍了,院子也隨之荒廢了,老百姓不敢過來,官員嫌晦氣。
收拾收拾,正適合他們暫住。
壽壽跟了過來,急切的問道“橘嬸子,朱寘鐇是為了給造反尋借口,才這麼說談瑾的對不對?”
“圣上,不要只靠耳朵聽,就信了所謂的真相,而是要看事實,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涂橘自然恨死談瑾了,但她不會從自己的口中說什麼。
君心素來難測,今日孝毅帝同她與小和尚交好,也許明日就變了。
孝毅帝拔腿就走,道“那我去問百姓。”
“快跟過去保護!”涂橘怕壽壽暴露了身份,沒先將朱寘鐇拿下,反倒成為人家的人質。
這孝毅帝看著一副聰明相,實則極為缺少社會的毒打。
當下,嵇珹與顧約云,忙跟了上去。
適時候添把火了……
第157章 (157)備受打擊的壽壽
壽壽要打聽的事情,百姓知道的還真不少。
因為戲臺子那頭都給他們講過,若是識文斷字的話理解更容易,不過他們是粗人,只能理解表面上的。
早在去年的年底,談瑾派以大理寺少卿周東為首的六人,安排到寧夏鎮丈量土地,清算軍田開始,邊地軍隊就開始動蕩。
軍士們成天都在議論此事,以至人心浮動。
壽壽擰眉。
不,不是這樣,明明是朱寘鐇早有異心,他的封地在慶陽,可王府卻是在寧夏鎮。
他在心中給談瑾辯解。
又準備從新換幾個人,再接著打探。
這回嵇珹沒有讓孝毅帝親自動手,而是當著對方的面,攔了幾個書生打扮的人。
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這些讀書人知道的東西,往往是百姓所不能及的。
這回的消息讓孝毅帝更為震撼。
原來,自談瑾開始掌權,便發起諸多的稅收改革,以增加國庫收入。
周東等一批朝廷的官員,被派到寧夏度田后,便開始實行談瑾新設的軍隊稅。
尤其,周東諂媚談瑾,竟將五十頃當作一畝計算,故而斂財很多。
駐寧夏的士兵憤恨于談瑾,也恨有關懲罰逃稅者的命令。
還有,朝廷的巡撫都御史安惟學屢次杖責折辱士兵之妻,將士恨其入骨。
壽壽聽了這些話,才隨著嵇珹渾渾噩噩的往回走。
路過大柳樹下,又聽見一個說書的人在講安化王的故事。
“孤不是造反,孤只不過是清君側而已。一旦鏟除了談瑾,本王自縛雙臂去萬歲駕前請罪。
此事關系到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可惜本王勢單力薄,還請各位將軍助孤一臂之力。”
聽到這里,壽壽只覺得雙腿如同注了鉛水一般,連抬起都艱難。
他可真是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蠢貨!
不僅一直以為談瑾是個好的,竟還被糊弄了這麼多年?
他真的好蠢。
好無能。
好昏庸……
“圣上,寧夏一亂有無數的戍邊英雄,沒有戰死在沙場,卻死于叛軍之手,死得憋屈,圣上不打算為忠軍良將報仇雪恨了?”
涂橘一直在門口張望,見人如意料之內,失魂落魄的回來,忙上前給鼓勁兒。
她真的是在鼓勁兒,絕對沒有鄙視壽壽的意思。
她一番話,惹得壽壽一愣,自覺便要反駁回去,可張了口卻又發現無從駁起。
壽壽緩了緩,腦子才開始思考。
沒錯,朱寘鐇是覬覦帝位,招募了一批忠誠支持者寧夏指揮、千戶……
可他也不是孤家寡人,在那場鴻門宴上,也有為他大罵朱寘鐇的忠臣,只不過俱是被殺了。
沒錯,他要為這些愛戴他的人報仇!
“圣上,銅板多好的東西,可以想買什麼買什麼,可仍舊有人覺得銅臭味惡心,這難道是銅板的錯嗎?”
涂橘一面說,一面往院子里頭踱步,回眸笑了笑,再次開口。
“不,是人的心不同,有黑有白,銅板便只能任人評說。”
壽壽目瞪口呆,眸間微微滯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