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眉,胳膊撐在雪白的膝蓋上,拖著腮,含笑地回望他,“總不能會長去了,我就不能去了吧?”
“那家商場,也不是會長家里開的吧?”
“如果會長實在不想看我進出那的話,那麼會長就讓家里把這家商場買了吧。”
“一家商場而已,應該也不用多少錢。”
她咄咄逼人。
她說完,就把玩著自己的指甲,末了還輕輕吹了吹。
聞淮止用兩根手指,漫不經心地扶了下眼鏡。
“商場的話,還是副會長自己買吧。”
“畢竟,先生這麼寵女兒。”
姜茶茶:……
其實現在當別人言語說她家里很有錢的時候,她都會莫名的心虛。畢竟她現在替原主負了那麼多狗屁債,哪還會再有什麼華麗的寶冠?
這頂看起來閃閃發光的寶冠底下,其實已經是一片廢墟。
而她還在努力維持著這片廢墟,企圖在廢墟底下建造起高樓大廈,努力維持虛假的榮耀。
姜茶茶噎住了,心虛的她,一時竟然沒有反駁他的話。
聞淮止低笑了一聲,又將報紙拆開。
輕拿輕放的,他仿佛對什麼事物都是這樣,但與其說他是為人溫潤,倒不如說他是因為有掌控一切的底氣,所以對什麼都是輕拿輕放的,渾不在意。
他垂眼,溫柔地瀏覽著新聞字號放大了好幾倍的版面標題,他說話的時候喉結會上下一動,分外明顯,本來是性感的,但卻被他這人的氣質給綜合了,變得又克制又禁欲。
他談吐優雅,吐字也清晰。
“副會長,你知道為什麼這兩次,我都會參加集體活動嗎?”
一次指的是現在,而上一次……指的是她舉辦的晚宴?
姜茶茶微怔,她也跟他假笑著,沒接話。
聞淮止目光溫潤,像個舉止高雅的正人君子,他輕聲道,溫煦得像是在課堂上,當堂朗讀著語文課本上散文的一段優美文字。
“你知道的,我很忙的,忙著上各種補習班,忙著規劃我的人生。我這人,從小無論做什麼,我都有明確的目標,我喜歡有規律的事情,所以我一路,每走到一個地方,都會詳細地寫一個完美得沒有紕漏的方案。”
“方案上面標注著數字,標注著一件一件我要達到的目標,我享受著規律準則之下井然有條的秩序。”
他平靜且溫和地描述著他人生的一小部分,像樹蔭底下有小片的陽光,穿過了那麼多的云層,繁茂的樹葉隔絕了大半,曬在人的肌膚上,早已不灼人。
姜茶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些話,只好先不打草動靜,靜靜地看著他說,再想好周全的脫身辦法。
“我的高中生活,我也希望是有秩序的,像平穩的直線,從不會改變方向,從一頭,一直延伸到另一頭。”
聞淮止說到這的時候,終于抬眼了,他含笑的溫柔眼注視著她,兩人坐得很近,所以他只要略微一低頭,他的唇就再度來到了她的耳邊。
他目光繾綣,聲音卻溫柔到不真實,他咬文嚼字著,像是在對著情人低語。
“但是,我發現,最近我生活里的秩序,好像被打亂了。”
“像一萬個誓死守衛我秩序的士兵,他們站得多筆直,就像商場賣的玩具城堡里面聽話的小人。”
“但是我在這一萬個士兵里看見,有一個可惡的士兵松懈了,她站得不直,還露出了馬腳,低劣地偽裝著。”
“我發現…我的士兵,好像是被冒名頂替了。”
她耳邊那張薄唇勾起的弧度更加的深了。
“所以我生氣了。”
“我最近發現副會長變了好多,讓我很意料,也讓我很好奇。”
“我想看一看這個破壞我秩序方陣的士兵,想關心關心她是怎麼了。”
聞淮止溫柔的目光黏在了她的身上。
“于是,我過來了。”
第212章 剛洗澡的邊紀琛
山里的蟬聲很多。
聒噪的,擾人的,不安分的。
何必去山莊避暑呢?
聞淮止隨口說出的話,每一句都冷得她的內心都在發顫發抖。
姜茶茶垂落在沙發上兩旁的手無聲地攥緊著。
冷氣吹打在她后背的薄汗上,一時間,涼氣好像穿過肌膚,進入到了五臟六腑。
烈陽底下,她整個人都是涼的,像是剛剛從冰冷的湖水里淌出來。
她故意皺眉,“聞淮止,你什麼意思。”
他在試探她嗎。
為什麼要試探她?
他是發現了什麼嗎?還是因為厭惡她,覺得她是他理想生活里的一個污點一只蒼蠅,所以故意說這些來膈應她刺激她?
她不敢去想了。
她在他的注視下,肢體是舒展的,她無比克制著自己不要去攥手。然而,她后背上面的肌肉卻是僵硬得不能再僵硬里,像是常年在冰箱里冷凍的硬邦邦的僵尸肉。
聞淮止漆黑得沒有一點雜色的瞳孔靜靜地打量著她。
最后他又低笑了一聲,聲音輕輕的。
“跟副會長開玩笑的。”
車子開出了方才路面的一大片陰影,重新行駛在明亮的光底下。
他笑的時候,儒雅斯文的面孔重新被陽光照亮,她失神的那一瞬間,他臉上亮得像是白熾燈的光。
但姜茶茶還是在他瞳孔被照亮的上一秒,看到了它最初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