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的程槙,經常會在校園里看見她。
她穿著圣櫻的學生制服,白色襯衫和高腰裙子,襯得她玲瓏有致。
時間的淡去,讓他快逐漸忘記了當年的往事。
他對她,好像也沒有了一開始在半夜里如同海潮翻涌的執念。
于是當他一個人在校園坐輪椅,而她帶著香風,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他低眉順眼的,不曾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踩著皮鞋,從他身邊經過后,腳步逐漸變慢,走了兩步后,她就懷里抱著書本,轉過了身來。
“同學。”
她微笑地叫住了他。
在一片春光里,他停了下來,坐在輪椅上的背影微微僵硬,他呼吸錯亂,等平復過后,他這才側過臉去。
她說話,回眸了之后,那頭漂亮的卷發也隨著她的動作輕輕地拂了過來,落在了她一邊的肩上,襯她愈發的柔美。
春日的清透光影落在了她的發上,她的眉眼,她茶色的發絲還沾了幾點小小的粉色花瓣。
她抱著書本,站在春日的陽光里,對他微笑。
“同學,請問需要我幫幫你嗎?”
“你好,我是學生會的副會長姜茶茶。”
“我看你一個人坐輪椅不太方便,你現在要去哪里呢?”
少女的善意昭然若揭,但眼底也掩飾不了她的天真與嬌憨。
明明不該妄想的,但程槙當時,看了她好久。
這看起來都好像天然的巧合。
但這一點都不巧,因為這些都是他設計的。
知道她接下來會經過這條路,他故意叫走了幫他推輪椅的保鏢。
然后裝作弱勢群體,在這里等著她。
最后他垂下眼,掩蓋掉眼底復雜紛亂的心情,虛弱地說了一聲“好”。
她在身后推著輪椅的時候,她的發尾會不小心打落在他的肩上,時不時會滑過他的脖頸,讓他的心里也起了一陣細細密密的癢。
她幫他推輪椅,幫他帶到了圖書館的門口。
“同學到了,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她最后留給他的印象,是她在風里輕輕晃動的裙擺,以及她的發香。
可能是當年的那個圣誕節太美好了。
既有火樹銀花,還有天空飄下的溫柔的雪,他的小臉陷在雪白的毛茸茸圍巾里,當時的棒棒糖被他含在嘴里,很甜,真的很甜。
他再也沒有吃過比那個還要甜的糖。
她不曾知道的是,高一的時候,他曾經要在德國的柏林愛樂音樂廳里,第一次向世人彈奏只由他一人經手的原創鋼琴曲。
這首鋼琴曲的繆斯,就是那年圣誕節雪夜里送過他一條白色圍巾的小女孩。
那天,他給她寫了一封信,并單獨將她叫了出來。
地點是在學校的音樂室。
她準時到來了。
那是一個夜晚,他懷著忐忑、緊張的心情等待著她。他將藏在袖子下的手無聲地縮了縮。
他確定,自己是喜歡她的。
所以在這里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冷調的月光淺淺地照在音樂室的地板上。
她來了,但是來的人并不只她一個人。
她臉上還是露出那天溫柔的微笑,眼底的嘲弄卻怎麼也掩蓋不掉。
她被許多人圍擁著,踩著小高跟一步一步地向他走過來。
她兩根涂了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捏著他寫的那封信,正懶洋洋地拆開來看。
“六歲時候的圣誕節?”
她捂住嘴輕笑,鮮紅的嘴巴張開得很大,掩飾不了的惡意。
“哇,還下雪呢。”
“每年節日都給你送禮物?”
她好像是看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笑得彎腰捂著肚子,在那一直笑。
“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她用手指擦了擦眼角流出的一點淚。
“程槙,你不會是得了臆想癥吧?”
程槙坐在輪椅上,眸里沒有什麼波動,他安靜地看著她,音樂室里沒有開燈,他背對著窗,面上布滿陰影。
她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笑與冷漠。
“臆想癥是病,得治。”
“程槙,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由她領頭,其他人哄堂大笑,她親手將這封信撕爛,也一同撕爛了他心里對于那個圣誕節夜晚的小女孩的濾鏡。紙屑就像那個冬夜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灑在空中。
他的真心,第一次被人毫不珍惜,赤裸裸地剖開到別人的跟前展示,再被她狠狠地踩在腳下。
那一刻,程槙是恨她的。
第250章 恨她,又喜歡她
再度回到黎城,他們此時走進了夜市,街邊小販的吆喝聲,逐漸拉回了他漸遠的思緒。
他看著面前跑去買魷魚串的姜茶茶。
他是恨她的。
這種恨意,會在每個深夜里逐漸加深。它不受理智而是受情緒控制,情緒越歇斯底里,他就會越恨她。
而他向來是被情緒牽著鼻子走的人。
她正在站在那買等魷魚串,周圍都飄浮著燒烤的白煙,程槙發現她的辮子纏了白色小花的發圈。
她等待的時間,還回過頭對他一笑。
程槙別過眼。
現在想一想,他其實恨她什麼呢?
恨她在他最痛苦的時候消失?恨她的不守信諾?還是恨她將他的真心肆意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