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覺得今晚原來是這麼的熱,熱到他恨不得回到車上吹空調。
他忍不住攥緊手,他語氣不大好,“沒事。”
可能是害羞,他說完用貝齒咬了下唇,回過頭發現又不小心跟她對視了,又匆匆忙忙地偏過臉去。
見他懨懨地垂眼,眉也緊皺著,姜茶茶實在搞不明狀態。
他好像不太歡迎她。
可是,人也是他叫的。
她有點搞不懂他此時在想些什麼。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她不敢回頭看身后的冷漠男人。
她跟往常一樣習慣性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被拉住的病弱少年身體微僵。
他看見她披落在肩上的柔軟長發正隨著晚風蕩漾出溫柔的弧度。
他在僵持了幾秒,最后還是跟她一起上了車。
車門一關,她就坐在身旁,封閉的空間,沒了空氣流通,她身上的淡淡香氣也突然更濃了。
她身上的香味就像煙霧,一縷縷地纏繞在他的身上,程槙深深擰眉,只覺得口干舌燥,越來越煩躁。
除此之外……
摘除了墨鏡之后,她身上的那種熟悉感也因此而更濃了。
總覺得她很熟悉。
可每次當他想去腦海里去深思去細究,可是每每剛浮出來的一丁點線索,總會無緣無故地被斬斷而因此夭折。
程槙華麗精致的眼睛陡然流露出了一抹戾氣。
他將胳膊撐在車窗邊緣,又用微微彎曲的拳頭掩唇,他眸里的暗色在詭異地翻涌。
正當他煩得心臟窒悶的時候。
突然,旁邊的車窗玻璃有節奏地震動了幾下。
有人站在車外,敲了兩下車窗。
這人敲得很輕,聽起來平靜,卻又能感到幾分冷漠。
邊紀琛本來是打算繼續站在無人的商場門口,繼續倚靠在那等待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道綠色的身影像鬼影般一直在他的腦中纏著他,無論他怎麼驅逐,都驅趕不掉。
于是,他便來了。
順從自己的本心。
程槙懨懨地抬起眼,待看到身外的人影,眸光卻凝了凝。
作為學校里的風云人物,他自然是認識邊紀琛的。
不僅認識,還對他印象深刻,記、憶、猶、新。
姜茶茶新轉學到了圣櫻。
想起小時候那個在醫院里哄騙他從那間灰暗恐怖的病房里走出來的小女孩,想起她送給自己吃的糖,想起她在圣誕夜百貨商店給自己挑選的那條白色圍巾,想起她跟自己童言無忌的諾言。
想到這些關在心里珍貴小匣子里的回憶,重新與她相遇的驚喜,他暗喜,羞澀,又敏感自卑,他在陰暗的角落里,一時歡喜又一時猶豫,像把自己的心丟了似的。
最后,他懷揣著顆羞澀敏感的心,鼓起勇氣去靠近她。
“程槙,你不會是喜歡我吧?”伴隨著少女刺耳的笑聲,以及她看他時傲慢又不屑的眼神,生生地撕碎了他對記憶里那個穿著紅色羽絨服小女孩的幻想。
連同他那顆將期待揣得滿滿填滿的心,也一同埋葬在了數年前那個冰冷圣誕夜。
她和一群人羞辱了他將他的驕傲踩碎之后,那個曾經被他認為全世界最漂亮可愛的女孩子于是變得面目丑陋而可憎。
她站在那輕掃了他一眼,便嗤了一聲,用手甩了下自己那柔軟漂亮的卷發,便踩著高跟鞋,像剛逗了路邊的一只臟兮兮的野貓后,便揚長而去。
其實當時他好像也沒那麼狠她。
他只是很失望。
失望曾經會在圣誕夜里用一雙里面灑滿了雪花亮晶晶的眼看他的小女孩,怎麼會變成了如今這樣。
失望,但沒有到達后面如此厭惡她恨她的地步。
他只是失望她為什麼會變成了這樣。
于是那晚的音樂室,他站了起來,褲腳吸飽了水,就連頭發也被他們惡劣地用水潑濕了,濕發下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寒津津的光,又透著不可說的淡淡悲哀。
他抬頭,像是受傷的孤鶴,眼尾微紅,嘴唇蒼白,他就在窗下孤獨地抬首,仰望著月亮,看了很久很久。
后來有一天,他又看見了她。
明明該回避,再也不去與她接觸的,跟她有關的事物,都該一刀兩斷,不再讓先前珍珠般的回憶遭受到半點污染,使其蒙塵。
但是,當時他站在校園剛新建的教學樓下,見她跑過來笑得那麼的開心,眉眼嬌嫵,那展開的笑顏,讓天地一瞬間都失了顏色。
他一時間,竟然被她臉上鮮妍的笑容給吸引住了,看得出神。
意識拉回,意識到自己還對她還抱有余念,他垂落在腿邊的手陡然發狠地攥緊,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冷漠地偏過了臉。
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她笑得這般開心。
她好像就是能這麼輕輕松松地玩弄他的心情。
她皺眉,他便要想她此刻正在憂心什麼,心情好與不好,她咳嗽一聲,他便要想她是不是生病了,身體是否安康。
就連她笑,都讓他神思搖蕩,攪碎了他原來所有偽裝的自持與冷靜,他的腦子不受控制的會想她在因什麼而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