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很氣憤,因為眼前的少年是不尊重的人的。
但是他看你時候輕蔑的眼神,在那張臉上卻顯得無比冷艷綺麗。
你又有這樣一種感覺,就是被這樣漂亮到如同惡魔吸血鬼的少年罵一罵,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漸漸的,你又會覺得,能被他罵是你的榮幸。
而這次,他吃完藥,那張像瓷器般精致的臉上出現了濃濃的厭惡,他擱下碗,便撐著下巴,看向窗外。
過了很久,他突然呢喃了一句。
——他們的少爺破天荒地提出要吃糖。
他們都覺得駭然的原因是,自從他們家大少爺年幼喪母后,他對糖果這種甜絲絲的東西便厭惡到了極致。
而今天,他卻破天荒地提出要吃糖。
保鏢瞪大了眼睛,在心里思索著為什麼。
而程槙托著腮,目光百無聊賴地看著桌面。
他說,“藥是苦的,總要吃糖的。”
他的語氣更像是勸自己放下了什麼東西。
于是程槙破天荒地在校外進了一家超市,他人生第一次出現在琳瑯滿目的各種糖果面前。
他僵硬住了身體。
其實他早已忘記十幾年前,那個醫院的小女孩給他吃的是什麼糖果了。
什麼味道的,他也忘了。
他只記得當時,糖像要把他苦澀的舌頭給融化掉,只剩下了甜絲絲的液體,從喉嚨一路流下去,像要把他發苦的心臟也給一同融化掉。
只要是糖,都會是甜的吧。
他隨便挑選了幾樣,都各自買了一點。
走出門的時候,他撕開塑料包裝,沒什麼表情地往嘴里丟了一顆。
然后像躺在病床上的患者艱難地咀嚼著食物,他同樣的,面無表情地品嘗著。
對他來說,好像不是在吃東西,更像是在得到一種感覺。
他站在路邊,雌雄莫辨的臉叫每個過路的人都為此驚嘆,就像童話里描述公主的美貌那麼的夸張。
可他不是什麼公主,他是人生變得畸形的落魄王子。
他親手寫著自己的黑暗童話。
在他的童話里,那位可憐的王子變成了惡魔。
他的心臟變成了可怕的野獸。
他看天是灰暗的,看人是險惡的,就連他自己,也變得人不是人。
他的舌頭一點一點融化硬糖。
是甜的。
可是怎麼也找不到小時候的感覺。
程槙又望向對面公交站上面的廣告牌。
上面赫然顯示著他在音樂廳舞臺上親吻天使少女的照片。
他嘴里含著糖,雙手插在西褲兜里,在那看著。
此時路過的一個小學生突然震驚地發現他跟對面廣告牌上的男主長得一模一樣,但又不確定他倆是不是同一個人,他揉了揉眼,在那猶豫著。
保鏢此時上前道:“少爺,旁邊有一家花店……”
程槙回過頭。
超市旁邊確實有一家花店。里面的花都很新鮮,白天的情況下里頭也開著明亮的燈光,輝映得里面如同另一個溫暖的世界。
“要不要買一束花給姜小姐?”
即使他們昔日的大哥小江在某一天搖身一變成了赫赫有名的千金大小姐,這樣的信息量到現在他們都無法消化。
但即使這樣,他知道,無論是保鏢時候的小江,還是大小姐姜茶茶,少爺對她們,都是不一樣的。
程槙的尖牙咬碎了嘴里的硬糖,他偏過臉,“為什麼我要跟她買花?”
保鏢眼皮猛跳。
他分明就看到了自家少爺在說完了這句話,那眼神啊不停地往花店那邊瞅。
于是保鏢狗腿一笑,“當然是獎勵一下姜小姐了,獎勵她平時為少爺那麼勤勤懇懇地工作。”
程槙這才別扭地松開了眉,他的眼眸這才重新轉了過來,他勉為其難地道:“那好吧。”
秋天花店的花可選擇的很少。
最后程槙挑選了一束洋桔梗。
坐車回學校的路上,保鏢發現平時嬌慵的大少爺似乎變得拘謹了很多。
他竟然破天荒地要了個鏡子,在那照。
知道自己容貌出眾,但平時程槙是一個很少照鏡子自戀的人。
而今天,他竟然照了好多次鏡子,當被發現自己在擺弄著自己的發型的時候,他的動作就僵硬住了,然后傲嬌地偏過臉。
伸出手,piu~就將鏡子扔的遠遠的。
保鏢:……
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內心,白色的洋桔梗就被他扔在了一旁,沒去碰。
他托腮,又看向窗外,平時像隔了毛玻璃的眼終于出現了點鮮活的東西。
他神情懨懨的,眸里卻出現了可愛的難以為情,但他卻用力地在抹去自己這些偷偷出走的情緒,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抹也抹不去,因為他黑發下的耳根已經默默紅了。
他說話的時候,故意偏過臉。
“這樣不會讓她覺得我喜歡她吧?”
保鏢用了很多話來安慰他,這才讓他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可是進了學校,到了學生會辦公樓樓下的時候,程槙精致的臉上卻出現了煩躁的郁氣。
“她真的不會覺得我喜歡她嗎?”
保鏢再次保證:“不會的少爺。”
他爬上了樓梯。
他的發型整理好了,領口的紐扣也系得完好無缺,人生第一次送花,還是送給姜茶茶,程槙的眉間滋生了點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