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是有些紊亂……”
難以言喻的心意被勉強兜住,沒有突兀暴露,讓他安心之余,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他嘴上說著沒大礙,但顧之桑一眼便看出,青年的身體已瀕臨極限。
“既然失控了,為什麼不聯系我幫你清除。”顧之桑眉心一蹙,驀地向前靠近兩步:
“你先坐下,我探查一下你身體里的煞氣余燼。”
只一照面,她便發覺了不對勁。
顧之桑探出神識力量,沒入晏承的靈臺,一寸寸沿著他血液的流動探查著每一寸經絡和肌理。
這一查才發現,晏承的身體情況經過兩次凈化和治療,不僅沒有改善,反而惡化了。
絲絲縷縷的稠黑氣體隱藏在陰煞之中,盤踞在他的體內,不斷侵蝕著他的身體。
那種邪惡,暴戾又陰郁的感覺,顧之桑太熟悉了。
黑霧!
這陰魂不散的玩意兒不知什麼時候,竟侵入了晏承的體內!
難怪他身體狀況惡化得如此快。
顧之桑神情一凜,不容抗拒地抓住青年并不纖細,靜脈微凸的小臂,浩瀚的力量直接順著握住的手腕,侵入對方的身體。
她的魂力白中帶著流動的金絲,是功德之力蘊藏其中,天然克制各種陰邪之物。
相比于上一次幫助晏承清理陰煞,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顧之桑的魂魄力量再度變強,吞噬起那些陰煞也更加游刃有余。
困擾了晏承許多年的頑固煞氣,在流動的魂力的洗刷下被節節吞沒。
很快晏承周身的灰霧便愈發稀薄,范圍也開始縮小,最后幾近消失不見。
煞氣被吞沒吸收后,那些脈絡中殘存蟄伏的稠黑霧絲便更加明顯。
顧之桑瞳孔中泛著一圈微乎其微的金芒,她搭在晏承薄而滾燙的手腕內側的指尖輕輕用力,探入青年體內脈絡的魂力,就像有了指引,狠狠撲向那些深入內腑的稠霧。
兩種力量的對沖,令晏承唇齒間溢出悶哼。
尖銳的痛意帶著讓血管發麻的不適感,隨著盤踞的稠霧一點點潰散不斷爬升。
不是極致的痛苦,甚至于疼痛和酥麻之后,會有種格外輕松,什麼陳年頑疾被清除的舒適感;
可這個過程實在難熬,是種冗長的折磨。
晏承不由攥緊了拳,蜿蜒的血管更是從蒼白而修長的指根一直爬至手臂的袖里。
“疼?忍著點吧。”顧之桑瞥了一眼猶在隱忍的青年,凝眉問道:
“你這段時間就沒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可能還有腦子,有什麼不對勁嗎?”
晏承并不遲鈍,腦海中浮現出一些近日的發現。
他唇色被抿得發紅,緩緩說道:
“好像……是有一些問題。”
“身體狀況惡化的速度在加快,但和之前有區別,部分位置的皮膚會莫名出現淤青,是那種從肌肉里面溢出來的青痕,就像身體內部在逐漸潰爛,壞死……”
他苦笑一聲,雖描述時盡量忍著錐痛,但仍能從細碎的呼吸中聽出克制。
從小到大晏承都做足了隨時迎接死亡的準備,因此發現身體上的變化時,他只有短暫地沉默和僵硬,連害怕和恐懼都感受不到。
“還有就是……心情越來越躁郁,無論是獨居時還是與人相處的時候,腦海中總會冒出一些不好的念頭。”
“但我知道,這些應該也是陰煞入體的副作用。
”
晏承說著,眉峰抽動。
相比身體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才令他不堪忍受。
'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把你當親人,不過是忌憚你兇煞的身份不敢明說,小時候晏許歸對你避之不及的模樣,不會忘記了吧?’
'玄門那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帶給你的恥辱和折磨,為什麼不連本帶利還回去?我們有這個能力,你的身體里蘊藏著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強大的能量。
只要你想報仇,我可以教你怎麼使用。’
'你喜歡顧之桑吧?她高高在上,視你不過螻蟻,和那些玄門之人沒有兩樣,為何不將她拉下神壇?’
'……’
那些時不時蹦出的邪念,就像是晏承最不堪的陰暗面,誘他墮入深淵。
同父母弟弟交談相處時尤甚,甚至還有種種對顧之桑難以言喻的不堪綺念……
晏承擺脫不掉,但也未曾墜入其中。
他清醒地知道,那不是自己。
是一種心魔,是欲望不加束縛達到崩壞的結果。
如果自己真的沉淪于那些欲望之中,會連身為人的道德和底線都逐漸丟失。
顧之桑輕哼一聲:“還算聰明。”
知道是套并且不鉆,能夠清醒地承受痛苦,保持做一個好人的底線——
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實在太少。
大多數人類,在欲望橫生的那一刻便選擇沉淪其中,更何況‘黑霧’可以無限放大人心底的黑洞,以及劣根性。
沒錯,是‘黑霧’。
它在不知不覺中侵襲了晏承。
那些出現在晏承身上的淤痕,以及腦海中綿延不斷的魔音,都是這玩意兒侵蝕了普通人的后遺癥。
顧之桑代入‘黑霧’的思維,在它的視角中,晏承只是一個普通人類,還是一個常年被陰煞入體折磨不斷,被玄門欺壓過又沒有多少親情關愛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