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桑開口:“你是自己出來,還是要我抓你。”
三兩秒后什麼動靜都沒有,微微亮著的那臺電腦顯示屏也熄滅了。
隊友逃不脫,自己也如死機的數據被封鎖在籠罩著網吧的陣法內,賀照生心里清楚,它這次是栽了。
它說不出現在的感覺。
沒有即將被抓的惶恐,只余悵然若失。
它死于導師,好友,學校領導的齷齪交易和誣蔑,死于網絡愚昧者們站在道理高地的千夫所指,死于與這腌臢混沌的世界格格不入……
所以當賀照生變成厲鬼,看著網上無知者對自己的辱罵,與父親冰冷的墓碑,它平等地恨每一個人。
它也不愿意按部就班地去投胎,再一次投身于這些庸碌無知的人群中,同流合污。
相比其他邪修,或是被‘黑霧’蒙騙,耍得團團轉的人,賀照生要聰明得多。
從‘黑霧’一開始找上自己,它就能感覺出來,這玩意兒不是什麼救世的‘神’,充其量是滿肚子壞水,意圖毀滅這個世界的邪神。
但賀照生不在乎。
它本就恨這些躲在網絡之后便隨意造謠,攻擊他人的人,恨這些害死它和父親的人;
在它看來,連滿腹惡念的邪神,也好過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
因此它接受了‘黑霧’的邀請,參與了這場席卷整個世界的布局。
正當賀照生陷入往事回憶,它藏身的那臺電腦倏忽炸了。
從顯示屏到主機直接被崩成碎片,隱匿在其中的透明魂魄猝不及防,便被一只纖白手掌死死扣住,抓了出來。
賀照生:?!
它仍是不明白,顧之桑是如何定位到自己的位置,甚至精準到具體設備的。
但聯想到剛剛的細節,它強忍著震驚道:
“你們在所有的電子產品里動了手腳?!”
沒錯了,它知道夏國境內大部分的電子產品都是由晏式出品。
而晏承,又同顧之桑關系匪淺,還和官方有諸多合作。
若是那更新的系統中另有乾坤,針對它這種特殊情況的陰魂研制出了對策,只要自己潛入植入新系統的電子設備,就很有可能被檢測,抓住!
賀照生忍不住環顧四周,這網吧里的機子果然都是晏式的品牌!
不等它再說些什麼,顧之桑的掌心便輕輕收攏。
她掌中抓控的魂魄,也隨之扭曲,變形,那灰蒙蒙的,賀照生半透明的魂魄面龐,都因靈魂被錘打而流露出痛色。
一旁的土遁忍者眼睜睜看著不可一世的隊友被搓圓捏扁,代入一下都感覺靈魂在錐痛,他不可思議道:
“你,你這樣捶打一個魂魄,不怕它受損嚴重魂飛魄散嗎?”
正確流程不應該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將他們感化,再各種威逼利誘,勸服他們歸降于靈組,說出背后的主謀嗎?!
顧之桑嗤笑一聲:“讓夏國境內動亂四起,不得安生的人,那麼多無辜百姓因你們而死,無數家庭分崩離析,你們有什麼資格要求優待俘虜?”
她平淡的聲音中,帶著刺骨的冷漠:
“你們嘴里那點秘密我不稀罕,就算不說,我遲早把背后藏頭露尾的鼠輩一個個找出來。
不愿意說,就帶去地獄吧。”
草!這女人……
心硬,手段也狠!
青年被那雙鳳眼一盯,只感覺自己真的成了對方彈指間的一粒沙。
他毫不懷疑若是稍有異動,就會灰飛煙滅!
另一邊,因著靈魂不斷被擠壓,賀照生已經痛到麻木了。
它眼前的畫面都破碎恍惚,只能看到自己如破麻袋,被提近了那年輕女人的面前。
說來可笑,它認定顧之桑會說些大道理,或去感化它,甚至連譏諷回擊的話都想好了;
就是沒想到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顧之桑根本不在乎它的黑化歷程。
無論它的過往有多悲慘,多麼情有可原,當它拿起屠刀的那一刻,便與惡同行。
“你可能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在我看來,你的行為和那些你瞧不起的施暴者沒有任何區別。”顧之桑凝神盯了賀照生兩秒,繼續說道:
“訴冤情不是留給作惡之人的機會,是否認為自己有罪,要不要贖罪,你自己想清楚。
但我要提醒你一點——”
她聲音停頓了片刻:“你死之后一直在躲避陰差的抓捕,從未去過陰曹地府吧。”
賀照生氣息游離,擠出一句:
“是…又如何。”
“怪不得。”顧之桑了然,忽得笑了一聲:“你應該去地府看一看的。”
“對你開展抓捕之前,靈組總部自然把你的生平調查得清清楚楚,知道你父親在半年前住院時,被前往醫院鬧事的黃泉‘路人’氣到心梗發作,猝死在醫院。
雖然我覺得沒必要,但總部為了萬無一失,還是派了能夠溝通陰陽的走無常同事,去往地府提你父親的魂魄,想把它接到陽間,參與到抓捕行動中,去感化你。”
“但它現在并未出現在此處,你覺得是為何?”
賀照生死氣沉沉,一副無所謂模樣的神情劇變,死死盯著顧之桑,虛弱破碎的聲音擠出一句:
“……你在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