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之人是顧之桑。
還不等有人出聲質問顧之桑為何要忽然對虛空道人出此狠手,他們便聽到鐵器撞擊地面的聲音。
一柄細而尖銳的尖錐,覆滿了可以讓地級玄師當場暴斃的詛咒和符紋,從吐出一大口鮮血的虛空袖子里掉出。
這下眾人啞然,意識到應該是虛空道人先想偷襲隊伍里的人,結果卻被顧之桑提前發現并制服。
奚魁面色難看。
因為他剛才離虛空道人最近,也是最有可能被偷襲的人。
“多謝顧道友出手相救。”他拔出長劍,直指虛空道人:“虛空長老,我并未得罪過你吧?”
倏忽,天際凝聚了許久的巨大的雷光,在這個時刻終于搖搖欲墜從天而降,狠狠劈在了不遠處——就在那個半空中的人影身上。
這道雷實在兇險,蕩起的風波吹起了眾人的衣角,吹得顧之桑鬢角的發絲鼓動,露出一雙銳氣逼人的眼眸。
眾人不由看了過去。
刺眼的電光慢慢淡去,霧中被照亮的人影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終于看清那人面容的所有術士,都陷入石化和呆滯,神情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狼狽爬了起來的虛空道人滿眼狂喜,跌跌撞撞朝著那個方向跑去。
“老祖宗救我!!”
顧之桑鳳眼一瞇,提前挽花,桃木劍落下之時,帶著洶涌的力量的劍光直直朝著虛空道人的后心斬去。
一聲悶響,虛空道人明明也是個地級玄師,卻被她直接斬成兩截。
從始至終周身還包裹著電弧的人,都面帶笑容并未出手相救。
甚至在虛空道人的魂魄剛一離體,他便直接把對方的魂魄吞噬掉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眾人反應過來后,長秦道人又驚又怒,不可思議吼道:
“振河道人?怎麼會是你?!你竟與邪祟‘黑霧’狼狽為奸,你擔得起玄門正統嗎?”
奚魁也強忍著震怒:“難怪都到了這麼緊迫的時刻,你也不愿出關,協力清除黑霧,因為你就在與虎謀皮。”
電光的長袍男子,正是乾清門振河道人。
他聽到這些對自己的指控,反而更加得意,撫著胡須大笑兩聲,盯著顧之桑意有所指:
“顧之桑,好久不見。”
“你們想得太簡單了,不是他倒戈了黑霧,而是他現在就是黑霧。”顧之桑聲音冰冷:“振河道人已經被奪舍了。”
極度的震驚和憤怒下,術士們并沒有聽出振河話里的怪異。
按理說,他和顧之桑從未見過。
可他剛剛說的不是‘終于見面了’,而是‘好久不見’。
只有顧之桑心里清楚,這是振河體內的黑霧借他的口,與自己敘舊。
他們的確是八百年的‘故舊’。
自己當年渡劫失敗時感應到的那一抹毀天滅地的腐朽氣息,應當就是‘黑霧’的本體作祟。
準確得說,振河道人身上的現象不是普通奪舍。
他本人的魂魄并未被抹除,只是和‘黑霧’融合,并占據了主導。
他過往的記憶仍然存在,可內心留下來的,只有扭曲的欲望和各種負面情緒。
從二十年前他修行走火入魔,被蠱惑著犯下罪孽只為了滿足私欲,就注定了他的結局。
振河道人,一直以來都是顧之桑懷疑的第三人。
他是目前這個世界唯二的‘天’級玄師,引領玄門,諸多兇案慘案的背后又有乾清門人的影子……
顧之桑怎麼信得過他。
如今他立于雷劫之下,被天雷劈打卻毫無損耗,顯然已經壯大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立于豐都之內,更像是他在主動等候顧之桑等人的到來。
長秦道人咬牙:“振河,你到底想干什麼?你要毀了這個世界嗎?!”
振河——準確的說是黑霧,無辜地攤開雙手:
“錯了,大錯特錯!”
“本尊在創造一個全新的盛世,在改寫虛偽得令人作嘔的‘道’!”
“從今天開始,本尊才是此界主宰,是全新的‘天道’,更會成為三界六道的主宰!”
他聲音愈來愈大,到最后幾乎震耳欲聾。
顧之桑心道果然沒錯。
'黑霧’真正想要蠶食的對象,是天道。
天道崩殂式微,也是由于在被它一點點侵蝕。
不待眾人驚駭,‘振河’指尖一彈,瞬間帶起鋪天蓋地的漆黑霧浪,將眾人席卷。
顧之桑眼前一黑,意識逐漸模糊。
她看到了一些藏在霧氣中的幻境。
天地混沌初開,開了智的人族出現于六道,就勢必代表著‘欲望’的出現。
開始時人類的欲望很小,吃飽穿暖,不餓肚子。
當社會開始構建,王權更迭交替,人的欲望便從單純的填飽肚子,有了更多層次的追求。
'黑霧’——或者說一團根本叫不出稱號的東西,就從這里開始孕育。
起初它明白自己的來源,清楚意識到了自己與人類息息相關。
那時候的它還很懵懂,只是單純想要親近孕育了自己,為自己提供力量的人類,想要融入到人的族群中去。
于是它費盡所有力量化出實體。
剛一露面,便被無數人類驚恐又嫌惡地盯著,他們說自己是怪物,是邪祟,把它好不容易凝聚的實體打得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