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父王的院子,魏楹期待地掃視一圈,卻只看到熟悉的侍衛們。
魏楹垂下唇角,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父王的書房走了出來,正是崔玉。
今日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的細布長袍,很配那張云淡風輕的俊美臉龐。
只這麼一個照面,魏楹便覺得昨晚吹的風也不冷了,積壓在心頭的層層煩躁也變成了甜蜜。
兩人一個往里走,一個往外行,距離五六步時,崔玉停下,垂首行禮道:“崔玉見過三姑娘。”
魏楹輕輕應了聲,剛想回禮,喉頭突然發癢,不受控制地咳了出來。
崔玉終于抬眸,看到她微微偏頭,拿帕子掩住唇,只露出一張咳紅的側臉,與紅紅的鼻尖。
是病了吧?
可他沒有資格關心,更不該讓她察覺什麼。
沒等魏楹轉過來,崔玉快步離去。
魏楹悵然若失,就在此時,海公公迎了出來,殷勤地請她進去。
魏楹連心上人的背影都不能多看一眼,若無其事地去見父王。
燕王一眼就看出女兒病了,先讓海公公派人去傳郎中,然后不悅地對女兒道:“昨晚風那麼大,你還去騎什麼馬?”
魏楹早編好了理由,笑著撒嬌道:“我這輩子可能只有這一次機會在草原上過中秋,當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惜父王要與哥哥他們喝酒,不然我還想拉著您一塊兒去呢,咱們在月下賽馬。”
燕王笑道:“草原不會動,月亮也不會變,只要你喜歡,哪年都可以來這邊賞月,什麼叫只有一次機會。”
魏楹低頭攥帕子:“二姐姐都要嫁人了,您很快也會把我嫁出去,到時候我成了別人家的兒媳婦,哪還有自在可言。
”
燕王哼道:“無論嫁給誰你都是我的女兒,都是堂堂郡主,誰敢管你?”
魏楹:“說是這麼說,做兒媳婦就得有做兒媳婦的樣子,除非您留我一輩子,只有在您身邊,我才能隨心所欲。”
燕王揉揉女兒的腦袋瓜,想到小女兒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心中亦是不舍。
可是,就算他想寵溺女兒一輩子,壽數也不允許,所以為人父母,都會趁自己還能做主的時候,給兒女安排一門好婚事。
“不提這個,明年你二姐姐出嫁,你得排到后年了,還早得很。”
“好,這是您說的,明年不許讓我嫁人。”
.
魏楹這場小風寒養了四五日才好,她一康復,燕王就宣布啟程回平城。
去時平城還是秋老虎,晌午熱得人冒汗,回來時已經是九月初,秋高氣爽,即將重陽。
初七這日,殷蕙直接去了殷家,上次見祖父還是殷聞挨鞭子的時候,過去這麼久,殷蕙有點擔心祖父的身體,老爺子被最器重的長孫傷了心,不知道會不會寢食難安。
殷墉帶著殷閬一塊兒見的她。
殷蕙仔細端詳祖父,發現祖父的確瘦了一圈,但精神還不錯,倒好像已經從那件事的打擊中緩了過來。
“你們在圍場那邊過得怎麼樣?”殷墉笑瞇瞇地關心小孫女道。
殷蕙喝口茶,挑趣事講了幾件,然后,她試探著問:“廖叔的事,您是不是已經聽說了?”
殷墉點點頭,感慨道:“以廖十三的武藝與心性,早二十年從軍,可能早靠軍功封官了,不過他沒有野心,小時候被一家鏢局撿去當學徒,出師了就跟著商隊賣命,我救下他,他便為我效力,無欲無求地過了二十年,連婚事都是我替他張羅的,要不是受了委屈,他不會走。
”
至于是什麼委屈,當著殷閬的面,殷墉就沒說太細。
殷蕙:“您還真是了解廖叔,那日我問他有何打算,他居然說想幫秋娘料理肉饃鋪子的生意,他安于街頭,我卻不忍看他浪費一身好武藝,所以才把他舉薦給了三爺。”
殷墉笑著道:“阿蕙說這麼多,是怕祖父怪你提攜他嗎?傻丫頭,他能為王爺效力,祖父只替他高興。”
殷蕙朝外面看了眼,小聲道:“您高興,就怕二叔二嬸又要恨我一筆了。”
她都能想到趙氏會說什麼,都是一家人,讓她幫殷蓉搭橋牽線做官夫人她不管,卻去提攜外姓人。
殷墉摸摸胡子,意味深長地道:“他們怎麼想沒關系,我只希望你大哥能記住這次的教訓,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誰也料不準一個人會有什麼際遇,所以富時莫欺人窮,只有保持本心多做善事,才不怕冤家上門。”
殷墉很慶幸,這次長孫得罪的是廖十三,廖十三既然已經打了那二十鞭子,那麼無論廖十三做千戶還是做大將軍,以他的心性,都不會再找長孫的麻煩,如果換一個睚眥必報的人,那才是長孫甚至整個殷家的隱患。
想到這里,殷墉看向另一個孫子,殷閬。
殷閬見了,離席,朝老爺子道:“祖父教誨,孫兒一定銘記于心。”
殷墉略感欣慰,據他這一個多月的觀察,這個孫子雖然年少,卻長了一顆慧心,假以時日,才干未必會輸長孫。
本來他想把殷家的全部產業都留給長孫,如今卻有了另外的思量。
退位讓賢,兩個孫子,誰賢他便給誰大頭,長孫不服氣,那就爭氣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