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哥兒挑了秋葉黃的那只,黑色的看起來有點兇。
弟弟妹妹都挑好了,衡哥兒自然要了黑色的那只,他喜歡黑色,自有一種威嚴,他是哥哥,他的狗狗也理該威風些。
選好之后,安順兒將三只小奶狗抱了出來,三只狗狗在陌生的院子里跑來跑去,兄妹三個高興地追著。
循哥兒從窗下跑過,見窗內母親在看他們,循哥兒興奮道:“娘,父王夸我們春耕很努力,這是他獎勵我們的!”
殷蕙朝兒子笑了笑。
循哥兒就繼續去追自己的松獅狗了。
殷蕙看著孩子們的笑臉,目光朝仍然坐在走廊里的魏曕移去,他好像在看孩子們,只露出一張威嚴的側臉。
上輩子衡哥兒跟著他去春耕,一共兩次,次次都曬成了小紅臉,也沒見魏曕給兒子什麼獎勵。
殷蕙隱隱覺得,這次魏曕買三只狗回來,可能與昨晚她的質問有關。
“妹妹!”
衡哥兒突然叫了一聲,卻是寧姐兒追狗時摔了個大跟頭。
殷蕙再也沒心思想別的,迅速穿鞋下榻,不過,等她站到堂屋門口,寧姐兒已經爬起來了,開開心心地繼續跑呢。
殷蕙看向魏曕,發現魏曕也朝她看了過來,仍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看在他知道獎勵孩子們的份上,殷蕙決定不再計較他在照顧循哥兒上面的疏忽,折回堂屋去倒茶。
在她轉身的剎那,魏曕臉色微沉,只是沒過多久,又見她端著一碗茶走了出來,朝他而來。
蜀王殿下臉上的幾分沉郁也就迅速消失不見了。
因為端著茶,殷蕙走得很慢,繡著花卉的白底裙擺水波般蕩漾,海棠紅緞面的繡鞋隱隱若現。
人美,儀態更美,令人賞心悅目。
魏曕就那麼端坐著,看著她一步步走近。
殷蕙笑笑,將茶碗遞過去:“怎麼不去屋里坐,我還一直在里面等您呢。”
魏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這小嘴兒可真會說,剛剛她明明坐在窗邊不動如山。
他垂眸喝茶,殷蕙挨著他坐下,看看孩子們,再問他:“您從哪里找來的松獅犬?看顏色,應該不是一窩的吧?”
魏曕將茶碗放在兩人中間的椅子上,對著孩子們道:“晌午臨時起意,讓長風去物色的,三只都非同一窩,月齡相近而已。”
殷蕙故意酸道:“三只是買,四只也是買,您怎麼沒給我也買一只?”
魏曕看過來。
殷蕙微微咬唇,幽怨地看著他。
魏曕只好道:“你真想要,明日我讓長風再去買一只。”
殷蕙:“算了吧,您主動送我是驚喜,我自己求來的,沒什麼意思。”
魏曕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天色漸晚,殷蕙叫孩子們去洗手,要吃晚飯了。
收到禮物的三兄妹太開心了,衡哥兒平時已經很穩重了,用飯時仍往院子里看了好幾眼,眼睛亮晶晶的,循哥兒、寧姐兒更是早早吃完,放下筷子就去找狗狗。
衡哥兒也想去,可他還記得正事,用飯結束,他就乖乖站到父王身旁,等著父王檢查功課。
院子里循哥兒、寧姐兒的笑聲傳過來,衡哥兒目光微轉,馬上又正過來。
魏曕笑了下,道:“去玩吧,今晚不檢查。”
那一瞬間,衡哥兒的眼睛里仿佛落了星星,喜悅滿溢。
魏曕:“去吧。”
衡哥兒看看娘親,轉身就跑了出去。
魏曕去看殷蕙。
殷蕙哼了哼:“當嚴父就是好,送一次禮物少檢查一次課業,比得上我無微不至的多年照顧。
”
魏曕:“又在胡言亂語。”
就寢后,燈也滅了,魏曕才從后面抱著她,開始明算賬:“膽子越來越大,昨晚還敢給我甩臉色。”
殷蕙幽幽道:“我是心疼循哥兒,衡哥兒有四郎、六郎比著,不好偷懶,咱們循哥兒還小,休息會兒怎麼了?瞧瞧今天累成了什麼樣,他還那麼懂事,睡醒吃飽就要求進宮讀書,您不能因為孩子懂事就放心不管了,三個孩子,循哥兒最怕您,您問他累不累,他怎麼敢說實話?”
魏曕意外道:“他下午進宮了?”
殷蕙點頭,將循哥兒遇見永平帝的事也說了。
魏曕無意識地摸著她的手,將她的話重新過了一遍,忽然在循哥兒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時候。
他也跟隨父皇去種過地,父皇問他累不累,他毫不猶豫地否認,其實手酸腳也酸。
去學堂讀書,大哥二哥都請過病假,他除非咳嗽瞞不過去,其他頭疼腦熱都堅持著。
為何如此?
為的是讓父皇看見自己的努力,讓父皇多喜歡一點他這個兒子。
他是庶子,生母又不受寵,父皇去母親那里少,單獨與他相處的時間也最少,所以他只能更努力。
可循哥兒不必如此,不必與他生疏,連累了都不敢說實話。
魏曕握緊妻子的手,握了又握,終于道:“是我疏忽了。”
低低的幾字自責,卻在殷蕙心頭點起一圈漣漪。
她抱怨歸抱怨,真沒想過魏曕會承認他的不足。
這其實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昨日她見到兒子累壞的樣子心疼,再勾起對他性冷的不滿,火氣才大些。
平心而論,魏曕已經是一個很盡責的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