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昡、魏暻因為年紀小,少時讀書、習武都受過太子的提點指導,哪怕只是幾幕短暫的回憶,在這樣的時刻,都能勾起眼淚來。太子自然也有很多缺點,可人都沒了,兄弟們一時間只會想起長兄的好。
除了魏昳的回憶,路上就只有哭聲,一行人還沒到東宮,后面眉姐兒也到了,親女兒哭爹又是一個哭法,被眉姐兒的哭聲感染,魏寧也靠到母親肩頭啜泣起來。
東宮。
太子的尸身已經被抬到了他的居所,換上了太子冠服。
永平帝坐在一旁,木然地看著兒孫們一波一波地趕來,聽著那一波一波的哭聲。
震驚、震怒的情緒過后,永平帝還是要面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實。
那是他與仁孝皇后的孩子,他還記得兒子出生時,他接過那小小的襁褓,輕得他都擔心這孩子能不能養活。
那也是這世上第一個喊他“爹爹”的孩子,是第一個尿過他的孩子。
所有人都在哭,永平帝突然笑了一下。
笑著笑著,眼淚也滾落下來,永平帝最后看眼仿佛睡著的長子,其他人誰都沒看,就這麼走了。
他不需要任何人安慰,不需要任何人勸他節哀,都是屁話,懶得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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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薨了,死于勞疾發作。
太子薨逝當晚,其寵妾太子嬪孟氏過于悲慟,吞金自盡追隨了過去。
而接下來太子停靈的數日,永平帝一直待在乾元殿,不見四妃不見兒孫不見臣子,只允許御醫進去給他號脈,證明自己活得好好的,免得眾人胡亂擔心。
直到太子要下葬了,永平帝才終于走出乾元殿,老年喪子,永平帝自然容顏憔悴,不過龍威猶在,身體瞧著也沒出什麼問題。
太子死在年關,永平帝命令官員百姓為太子服喪二十七日,于是景和十一年的這個年過得冷冷清清,誰家也不能宴客走動,就自家人吃個年夜飯罷了。
永平帝仍然自己待在乾元殿,除夕前派人知會兒女們,都在家待著,誰也不用進宮去拜年。
“父皇這樣,怪讓人擔心的。”
除夕夜里,殷蕙握著魏曕的手,輕聲嘆道。
仁孝皇后去世時,公爹也難過,卻沒有這般消沉,這次死的是兒子,再加上公爹年紀也大了,悲痛起來也更難振作,偏偏公爹固執強硬,連魏楹想去乾元殿安慰,都沒能見到公爹的人。
魏曕道:“明早我進宮去看看。”
父皇不讓他們去,他們不能真就不去了,畢竟也是上了六十的人了,哪能縱著他繼續消沉。
只是父皇心里難受,她與孩子們還是留在王府吧。
也不是魏曕自己這麼想,四位王爺、三位公主提前打了招呼,正月初一清晨,七兄妹已經跪在乾元殿外了。
一起跪著的,還有徐清婉與大郎。
大郎提著一個食盒,強忍眼淚卻掩蓋不住哭腔,朝里面道:“皇祖父,今日是初一,孫兒給您帶了您最愛吃的白菜餃子,醬醋也都預備了,您嘗嘗吧?”
魏昳眼角抽了抽,這大侄子可真夠孝順周到,把他們四個空手過來的王叔都比下去了,怎麼著,還想效仿魏昂,賺個皇太孫當當?
魏昡則不著痕跡地朝身旁的三哥看去。
見三哥眼觀鼻鼻觀心,魏昡也垂下眼簾。
大哥沒了,他難過,也憐惜侄子,但如果父皇要封侄子為皇太孫,他第一個不答應,那位置,除了三哥,其他人誰上他都不服。
四妃也在殿外站著。
麗妃瞥眼徐清婉、大郎,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表哥只會在剩下的兒子里面挑太子,絕不會立什麼皇太孫,他自己就是拉下一個皇太孫才坐上的龍椅,再立皇太孫,那不是打自己的臉?
至于四個兒子……
麗妃看看自家老二,再看看旁邊的老三,眼睛微瞇。
論功勞,她再自欺欺人也不能說老二比老三厲害,可老二占了個長,也有守城、治水的功勞在,身后更有李、紀、大公主以及各自的姻親之家支持,更有她這個最受寵的母妃,勝算還是很大的。老三雖然自己夠好,可順妃身份太低,母族無人,妻族也只是一個商賈出身的伯爺,難以服眾。
眾人各懷心思,這時,頭發花白的海公公出來了,接過大郎手里的食盒,對眾人道:“皇上叫各位主子回去,皇上還說,過了初五,他就沒事了。”
說完,海公公直接提著食盒進去了。
永平帝的脾氣大家都清楚,麗妃做主,對孩子們道:“都先回去吧,初六再來,有我們在,你們父皇沒事的。”
跪著的眾人也就起來了。
大公主走向徐清婉,聲音悲戚地道:“我陪大嫂說說話。”
徐清婉點點頭,對大郎道:“你去送送諸位王叔與姑母。”
大郎應是。
二公主、三公主也去陪各自的母妃了,只有四王往外走。
魏昳為長,大郎就走在魏昳身邊。
到了宮門前,魏昳拍拍大郎的肩膀,寬慰道:“大哥雖然去了,還有我們這些叔父,大郎以后有什麼事,盡管跟我們開口,叔父們肯定會幫你。”
大郎依次看過四位叔父,紅著眼圈行禮:“侄兒謝過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