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心里歡喜,很快就睡著了。
魏曕卻無比清醒。
他要做父親了。
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渴望被父王抱一抱的心情,如今竟要有個孩子來到他身邊,會乖乖地喊他爹爹。
這是他與殷氏的第一個孩子, 會是兒子還是女兒?
若是兒子,他知道該怎麼教,若是女兒,該教成大姐那樣端莊賢淑,還是三妹那樣活潑可愛?
女兒的話, 應該會很像殷氏吧,長大了一定會有無數男子登門提親。
該給女兒找個什麼樣的女婿?
書生過于文弱, 武官又怕太粗獷,不懂憐香惜玉。
夜深人靜,魏曕的腦海里卻不斷地冒出一個又一個念頭,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又過了十來日,魏曕終于將王府的杜郎中叫了過來。
杜郎中一號脈,便笑著道:“恭喜三爺、三夫人,這是喜脈,應該已有月余了。”
殷蕙就笑了出來,看向坐在一旁的魏曕。
魏曕只問杜郎中孕期要注意什麼。
杜郎中就給這對兒年輕的小夫妻倆仔細講了起來,都是懷孕頭仨月要注意的事項。
魏曕記住了,這期間不宜同房。
于是從這晚開始,魏曕就不怎麼來后院睡了,怕自己忍不住。
不過,他交待安順兒要時刻留意她的胃口,想吃什麼就去找王府負責采辦的管事說。
作為一個庶子,魏曕一直都領著王府份例,王妃往這邊送什麼他就收什麼,不曾提出任何要求。可現在不一樣了,殷氏有了身孕,不該在吃食上受委屈,她身邊的人都謹言慎行恪守規矩,那就由他替她安排。
殷蕙并不知道魏曕做了什麼,只覺得小廚房送過來的飯菜花樣比以前多了,瓜果也預備得充足,有一天殷蕙想吃梨,廚房連著好幾天都送那種汁水充足的秋梨過來。殷蕙吃夠了,隨口對金盞說想吃石榴,金盞試著跟廚房提起,第二天早上,一盤剝好的石榴就送了過來。
殷蕙的胃口很好,魏曕眼看著她的臉頰越來越滋潤,氣色好得像精心照料的牡丹,雍容嬌艷。
只是她的肚子越來越大,魏曕也越來越不敢見她,否則她只是走幾步,他都要提心吊膽。
過年那幾天,魏曕還是來了后院。
第一晚,魏曕被她輾轉的動靜驚醒,馬上坐起來問她:“可是哪里不適?”
屋里只留了一盞燈,她的面容模糊不清,聲音怪難為情的:“沒有,想去下凈房。”
魏曕便想扶她過去。
殷蕙哪好意思讓他扶,喚了銀盞進來,洗過手后銀盞才退下。
她上來的時候,魏曕一直扶著她的肩膀。
殷蕙小聲道:“吵到您了吧?這陣子夜里總會起一次,要不您還是去前院睡?”
魏曕只問:“所以,你剛剛早醒了,怕打擾我才一直忍著?”
殷蕙咬咬唇,默認了。
魏曕皺眉道:“以后不必如此,你身子要緊。”
殷蕙:“嗯。”
雖然兩人做了夫妻,其實平時很少說話,今晚的話都算多了。
殷蕙身子重,背朝他側躺著。
快要睡著的時候,魏曕靠過來,輕輕親了親她的后頸,一只手也繞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每當他這樣的時候,殷蕙就覺得很安心,知道他是喜歡自己的,所以冷一些也沒有關系。
三月初九,殷蕙要生了。
魏曕守在院子里,聽到她一直在哭。
徐王妃與母親都在堂屋里坐著,魏曕不能進去,他要穩重,連在院子里走動也不合適,魏曕便一個人坐在走廊那邊的美人靠上,垂眸看著腳下,一雙手越攥越緊,緊到指腹都沒有了知覺。
丫鬟們端著水盆不斷從他面前經過,跨出堂屋時開始跑,見到他會放慢腳步,離得遠了又會跑起來,好像要與老天爺搶著什麼。
有水灑出來滴在地上,是紅色的。
不知過了多久,產房里終于傳出一陣洪亮的嬰兒啼哭,還有產婆們興高采烈的賀喜聲。
“三爺,夫人生了,是個小郎君,您快過去看看吧!”
金盞跑過來,又笑又哭的。
魏曕仍然坐在椅子上,看著她問:“夫人如何?”
如果這孩子是她拿命換來的,那他寧可她一開始就沒懷過。
他一問,金盞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姑娘受了很多苦,她都快心疼死了。
“還好還好,應該已經沒有危險了。”
魏曕這才站了起來。
產房里面還在收拾,魏曕從母親手里接過孩子,這孩子剛剛哭得那麼響亮,現在竟睡著了,看起來很小,據說有七斤二兩,在初生的孩子里面算是胖小子。
其實魏曕該高興的,可一想到為此受了那麼多苦的她,他就生不出什麼喜悅的念頭。
產房收拾干凈了。
溫夫人示意兒子先進去瞧瞧。
魏曕便朝兩位母親點點頭,進去了。
房間里是濃郁的血氣,她蓋著被子躺在床上,只露出肩膀以上。銀盞應該為她整理過儀容,一頭似乎才洗過的長發全部綰在頭頂,額頭纏了一條寓意吉祥的紅底抹額,可那抹額越紅,越趁得她的臉頰蒼白,才看到他,那雙桃花眸里就開始一串串地往下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