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別哭,月子里哭容易傷眼睛啊。”
不能魏曕開口,還留在屋里的一個產婆馬上道,那語氣帶著一絲可能產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訓誡。
很多長輩都這樣,明明是好意,說話的語氣卻好像晚輩做了多大的錯事。
魏曕就見她立即憋住眼淚,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憐模樣。
“忍不住就不必忍,以后再注意。”
魏曕瞥眼那產婆,坐到她身邊,目光落到她臉上時,早已收起了剛剛的戾氣,甚至露出了平時都少見的溫和。
殷蕙就又哭了起來。
哪里忍得住啊,從小到大她都沒吃過苦頭,今日卻疼了一整天。
她哭,魏曕就幫她擦掉眼淚。
產婆在旁邊看著,好幾次欲言又止,不過方才三爺的眼神殺氣騰騰的,她不敢再多嘴。
殷蕙終于哭夠了,眼睛都腫了起來。
銀盞遞了一條溫熱的巾子過來,魏曕接住,先幫她敷敷眼睛,再把脖子臉又擦了一遍。
殷蕙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她這個夫君,無疑是俊美的,就是太冷了,可越是冷的人,做這種動作時,越叫她貪戀。
“孩子好看嗎?”緩過來,殷蕙開始惦記孩子了。
魏曕就讓銀盞出去,叫乳母抱孩子過來。
見到孩子的時候,殷蕙忘了所有的痛苦,她看孩子的眼神,溫柔得像春光下潺潺的溪水。
魏曕想,她都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
五郎滿月的時候,燕王為孫子賜名“衡”。
殷蕙喜歡衡哥兒,她更喜歡看魏曕與衡哥兒在一起的時候。
逗弄衡哥兒的魏曕,像一塊兒即將融化的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笑容,比外面的艷陽還叫殷蕙舒坦。
從前的澄心堂只有他們夫妻兩個,現在多了一個衡哥兒,終于有家的樣子了。
“娘她們都說,衡哥兒長得像您。”
夜里,殷蕙也會依偎在魏曕懷里,說一些兒子的事。
魏曕大多時候只是嗯一聲,表示他有在聽,如果他覺得需要囑咐什麼,則會直接說出來。
殷蕙很滿足這樣的生活,澄心堂就是她的家,無論在妯娌們那里聽到什麼閑話,不舒服也只是一陣,只要看到可愛的兒子,只要夜里魏曕抱抱她,殷蕙就舒服了。
沒想到七月里,公爹點了魏曕與世子一家去金陵給建隆帝祝壽。
金陵那麼遠,魏曕這一去可能要三個月才回來。
他是殷蕙在燕王府第二親的人,更是澄心堂的主心骨,殷蕙很舍不得,魏曕臨行的前一晚,她又哭了。
魏曕就看著懷里的她不停地掉淚疙瘩,每一滴淚里都裝著對他的不舍。
他捏了捏她的耳朵,難得調侃一次:“又不是不回來了,至于哭成這樣?”
殷蕙趴到他肩膀上,手緊緊地環著他的腰。
魏曕默默地笑了,他在父王心里可能都沒有多重要,母親雖然會把他當命根子,卻不會再這般抱他。
只有殷氏,會如此舍不得他。
魏曕托起她的臉,從她的下巴開始親了起來。
離開平城的兩個多月,魏曕經常會夢見她與孩子,夢里的她總是淚眼汪汪地望著他,比孩子還勾著人的心。
皇祖父送了歌姬給他與大哥,魏曕一個都沒收,很多男人都好色,穩重如大哥也不例外,魏曕卻難以接受。
一個陌生的女人靠過來,無論是美是丑,他都避之不及。
唯一的例外,就是殷氏。
終于離開金陵,魏曕歸心似箭。
回京那日正趕上二嫂生女,耽誤到快黃昏,魏曕才又在澄心堂見到了她。
她抱著衡哥兒,在外面恪守禮儀,這時候見到他,眼睛好像會說話。
魏曕抱抱衡哥兒,就叫她去浴房服侍他沐浴,才走近浴室,她便從后面抱上來,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背。
“我不在的時候,可是受了什麼委屈?”魏曕將她拉到面前,提起她的下巴問。
殷蕙搖搖頭,沒什麼難以忍受的委屈,就是想他。
她想,魏曕也想,夫妻倆抱在一起,就像再也分不開的藤。
這次魏曕回來,帶回了建隆帝賜給他們小夫妻倆的金銀珠寶,也只有這些,反倒是世子魏旸,還帶回一個孟姨娘。
殷蕙暗暗地高興,越發覺得魏曕好了起來。
緊跟著,公爹安排魏曕去西北護衛所當差,這差事雖然要早出晚歸的比較辛苦,可這說明公爹看重魏曕。眼瞧著魏曕意氣風發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殷蕙想,繼續這麼下去,她與魏曕的生活會過得越來越有滋味兒吧。
然而事與愿違,冬月里,魏曕與西北護衛所指揮使馮謖的兒子馮騰切磋,馮騰意外墜馬,成了一個廢人,燕王請來各地的名醫,都無法治好馮騰的病。
馮謖向燕王請辭,帶著妻兒離開平城,去外地尋醫了。
馮謖一走,公爹也撤了魏曕副指揮使的職位,換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官職。
自此,連著一個月魏曕都沒有踏足后院,直到要過年了,他才來了一次。
因為見面次數少,殷蕙將他的消瘦看得清清楚楚,想當初他剛接了副指揮使的差事,世子與二爺還專門來澄心堂祝賀過他,現在魏曕被公爹冷落,那兩位兄長又會如何看待魏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