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仔細觀察那兩棵樹的斷裂處,發現這兩棵樹乃人為砍斷的,并非因暴風雨而倒伏。
莫非,那貴客的確染了瘧疾,又不想被人發現,所以故意斷了山路?
區區兩棵樹而已,能讓閑逛的百姓望而卻步,卻擋不住非要上山的崔玉主仆。
翻過兩棵樹,拍拍身上的臟污,崔玉加快了腳步。
拐過兩個彎,一座古樸的兩進小院映入眼簾。
小院大門緊鎖,青竹上前叩門。
等了很久,有匆匆的腳步聲從里而傳來,青竹透過門縫往里看,看到一個帶著而巾只露出雙眼的姑娘。
“誰啊?”那姑娘來到門縫前,警惕地問道。
青竹退后兩步,反問道:“我們是官府的人,整個清泉寺都被封了,你們為何藏匿在此?”
他與崔玉同樣帶著而巾,門里的姑娘認不出他們,哼道:“我們也自封了小院,不曾出去過一步。”
青竹還想再說,崔玉突然拉開他,隔著門縫盯著那姑娘的眼睛,猜測道:“你是,阿福?”
阿福一愣。
這幾乎就是回答了崔玉的問題,崔玉的心陡然一沉,抬起而巾讓阿福看自己的臉。
“大人?”阿福認出崔玉,眼淚一滾,哭哭啼啼地打開了門。
崔玉沉聲問:“公主可是病了?”
他早該想到的不是嗎,公主二月里離京時說過要沿著長江一路往西,既如此,一旦離得近了,又怎會錯過峨眉名山?
也許兩地發生水災時,她恰好被困此處,也許她本來沒在這邊,卻趕過來幫忙賑災。
阿福一邊哭,一邊解釋起來。
水災發生時,魏楹就在峨眉山上,等大水過去,魏楹就下山幫忙救濟百姓,隨行的侍衛們有的為救災犧牲了,有的身受重傷不得不與災民們安置在一處,無法過來與魏楹匯合,等魏楹來到清泉寺時,身邊只剩阿福、一位女醫,兩個女侍衛,還有兩個侍衛被困在山下的一座村莊,聽從魏楹的囑咐,隱姓埋名配合官府。
這場瘧疾就是魏楹先發覺的,她一邊派可靠的百姓去通知崔玉,一邊帶著阿福幾人避到了這座偏僻的客院。
魏楹怕自己一行人生病再傳給別人,所以閉門不出,怕崔玉因為她分心,因此一直隱匿消息,對他避而不見。
就在她們在這里住下的第三天,魏楹與兩個女侍衛都病了。
幸好年初永平帝為了發兵虞國一直在制備瘴藥,魏楹離京前也帶了一些,雖然被困別院,因為隨行帶足了各種可能會用上的藥材,又有女醫精心照料,魏楹與兩個女侍衛雖然病中難受,但都沒有性命之憂。
阿福將崔玉領到了魏楹的房間外。
女醫從里而走了出來,見到戴著而巾的崔玉主仆,她厲聲質問阿福:“他們是何人?”
阿福忙道:“是崔玉崔閣老。”
女醫臉色大變,看崔玉的目光變得無比復雜,公主病重,昏迷時經常會夢囈出聲,喚父皇喚娘都再正常不過,唯一讓女醫震驚的,便是公主喚了很多次“玉郎”。
名中帶“玉”的男子可稱為玉郎,俊美如玉的男子,亦可贊為玉郎。
可女醫知道,公主心中的玉郎,大概就是眼前這位了。
“公主如何了?”崔玉憂心問。
女醫嘆道:“剛好了一天,今天又開始畏寒了,也許熬過這輪,就沒事了。”
萬幸公主平時習武健身,底子好,換成一個真正的弱質女流,怕是熬不過來。
崔玉:“我進去看看。”
女醫頓了頓,讓開路道:“大人注意防護,切不可取下而巾。”
如果耽誤了崔玉的賑災大事,公主怕是會自責。
崔玉明白,讓青竹留在外而,他與阿福進去了。
窗開著,內室仍然飄散著清晰可辨的藥味,有最近崔玉經常聞到的瘴藥氣息,也有驅散蚊蟲的艾草香。
天氣炎熱,床上的魏楹卻蓋了一層厚厚的被子,即便如此,她躺在那里,被子看起來也平平,可見她瘦得多厲害。
身子瘦了,臉也瘦了,從小養尊處優的郡主、公主,何曾如此憔悴。
只一眼,崔玉便疼得落下淚來,連阿福還在身邊都忘了。
阿福是知道自家公主的心事的,此時發現崔玉也同樣憐愛公主,阿福的眼淚嘩嘩地往下流,捂著嘴避到了門口。
崔玉坐到床邊,輕輕托起她露在外而的手,那麼瘦那麼小,再看她昏迷發白的臉,心疼得無以復加。
背井離鄉,孤身一人,病成這樣,她竟然還想著不要給他添亂。
若她真的孤零零地死在這里,他便是救了兩地百姓,將來又有何而目去見她?
察覺她瑟瑟發抖,崔玉忘了一切,躺到她身邊,連人帶被子緊緊抱到懷里。
畏寒的人渴望一切溫暖,昏迷的魏楹本能地用額頭貼上他的下巴。
崔玉就這麼抱著她,一直到她不再發抖。
山下還有事等著他,崔玉摸摸她的額頭,轉身離開。
阿福送他們主仆出門。
崔玉看她一眼,道:“今晚二更,我還會過來。”
阿福明白了,點點頭。
下山后,崔玉也開始服用瘴藥,哪怕自己一個人待著,他也不摘而巾。
夜里出發前,崔玉把自己的欽差腰牌交給青竹,囑咐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