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作慢條斯理,又認真非常。
而她呢,已越發煎熬了。
濕漉漉長發在裴徊光掌中逐漸失了水分。他彎下腰,從蒙了一層薄薄水汽銅鏡去看沈茴,道:“盥室潮濕,娘娘還是先回寢屋,待頭發全干了再睡,免得濕氣侵寒。”
說著,他撥弄她長發。她柔軟烏發云水般在他掌中拂過。
沈茴便也從銅鏡中看他,說:“今日有勞掌印了。”
沈茴看見銅鏡中裴徊光笑了。蒙著水霧鏡面看得不真切,將他笑容割得破碎起來。她看見銅鏡中他轉過頭看向她,她才驚覺原來兩個人離得這樣近。
“娘娘,比起宮婢,咱
第11章 第011 章
家伺候得好嗎?”他問。
沈茴慢慢轉過頭:“甚得心意,恨不得掌印日日都在身側。”
太近了。
好像她鼻尖兒馬上要蹭到他臉側。
裴徊光卻已直起身,拿了架子上斗篷為她穿。他將小臂遞給她,扶她出了盥室,還未走近她寢殿,便停下了腳步,不再跟著了。
沈茴動作自然地將手遞給了阿夏,步履尋常地回了寢殿。
只是寢殿門剛一關上,沈茴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幾乎站不穩。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發白。
她低下頭,墨發垂落下來,發上有瓊玉膏味道。還有……淡淡玉檀香。
裴徊光身上玉檀香。
裴徊光站在陰影里,望著沈茴寢殿方向。看著她屋內燈光更亮了些,窗上映出她身影。
他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那……皇帝女人為掌印寬衣暖榻,掌印會覺得痛快嗎?”
他停下來,又看了一眼沈茴寢殿方向。
痛快嗎?
他剛剛試過了。痛快嘛,大概是有些。可是那丁點痛快太淺薄弱小了。
——遠不敵忠臣怨恨皇族、各方起義造反、眼睜睜看著大齊王朝衰敗下去更痛快。
宮里太監們沒有哪個不想成為裴徊光,他們大抵在暗地里做夢都想有裴徊光這樣風光一日。他們暗地里說裴徊光不正常,竟對女人安全沒興趣。
不正常?
裴徊光覺得他對女人有興趣才不正常。
因為,他對什麼都沒興趣。
除了——
毀了這天下。
他生來,就是為了復仇,只是為了復仇。
·
翌日,沈茴回宮。不是她自己回去,不僅接了太后和小殿下,還有被東廠押解回宮銳王。
原本昨天晚上銳王就會被裴徊光帶走。太后震怒,口口聲聲要今日與銳王一同回宮面圣。
裴徊光笑著答允。
可太后完全沒有想到裴徊光竟然用囚車壓著銳王,大搖大擺地回宮。
他怎麼敢!
百姓駐足,議論紛紛。
銳王從不曾受過這樣屈辱!天寒地凍,他穿著單薄囚衣,手足都被重重囚鏈鎖住。道路兩旁百姓對他指指點點……
“裴徊光,你這閹人好大狗膽竟敢如此對本王!”
銳王雙手抓著囚車木欄,將裴徊光做過惡事,憤恨地一樁樁一件件翻出來翻來覆去地罵。
裴徊光悠哉坐在馬背上,但笑不語。罵吧,他早就聽習慣了。
不過裴徊光聽著聽著,發現銳王口中給他按罪名里,有許多件并不是他做。大概是他壞事做盡名聲太差,那些找不到主屎盆子也要往他頭上扣。
倒也無所謂。
裴徊光笑笑,隨手摘了路邊一支紅梅,輕嗅。
嗯,香啊。
蕭牧站在人群里,望著儀仗簇擁鳳輿。
蕭牧望著鳳輿上描金翔鳳,想象著沈茴樣子。
她可穿了宮裝亦或是朝服?那樣繁復沉重華服不適合她。她最是喜歡柔軟又寬松衣物,還要顏色淺些。
蕭牧想過不管不顧帶沈茴離開。可是他知道,他拋得下一切,她卻不會。
他知道,她最是柔軟,亦最是堅強。
蕭牧壓了壓蓑帽,轉身朝著離京方向去。
阿茴,哥哥知道你能保護好自己。此去一別,再見時,沒有人能阻止哥哥接你回家。 w ,請牢記:,
12、第12章 第012 章
第12章 第012 章
【第十二章】
鳳輿中,沈茴攤開手,望著掌中漆黑小瓷罐。她將小瓷罐擰開,聞了聞里面雪白膏脂,聞到了淡淡四月晨露清香。她仔細分辨,又隱約辨出一點草藥苦味兒。又或者,還有一丁點玉檀香。
這是今天早上,她臨上鳳輿前,裴徊光讓王來送過來“藥”。
王來原話:“這藥是掌印讓送來。”
她急急讓阿夏去問清楚掌印原話。
裴徊光原話:“去,把這藥送給皇后。”
沒有告訴她這是什麼藥,她也完全不認識。她問了阿夏、沉月和拾星,她們也都搖頭稱沒見過。
“一會兒回宮了,去問問太醫不就成了?”拾星說。
沈茴垂下眼睛,將藥罐蓋好,握緊在掌中。她眼尾眉間,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憂慮。
她……不敢去問太醫這是什麼藥。
都說那些宦人最會折騰人,誰知道這是什麼藥呢?若是太醫說出些……
沈茴抿抿唇,將小瓷罐小心收進袖中。
許是因為蓋子已經擰緊了,那晨露清新和草藥苦都聞不到了,可是她袖子好像粘了淡淡玉檀香,讓她沒有辦法忽略。
車外傳來銳王對裴徊光不停謾罵。裴徊光名字一遍遍飄進沈茴耳中,她想要忽略都難。
她低下頭,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衣服。